金阙(一)
九月尚还是秋天,夜风却已经凉了。时至午夜,本是酣然入梦的时间,极仙台上却灯火通明,嘈杂的声响被夜风从仙台吹到山脚。
“听说了吗,月楼仙尊又将亲传徒弟除名了!”
“啊?!谢无垢可是谢家的小公子,仙尊竟然敢这样大大咧咧地将他除名,还昭告极仙台,岂不是打谢家的脸?”
“月楼仙尊除名的弟子还少吗?有什么不敢的?”
灯火惶惶中,一个身着蓝白纹袍的青年跪在后屋门前,夜风拂过他单薄的衣衫,将衣襟吹得哗哗作响,他的手旁放着一把银色的长剑,虽然跪着,但脊背却挺直得如同一把出鞘剑。
他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暗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只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扇门,仿佛可以用肉眼看穿那扇厚重的朱红色大门,看到门后的人。
他身后站着三个极仙台的弟子,穿着蓝衣,是月楼仙尊门下的外门弟子。
为首的女弟子面无表情道:“谢小公子,仙尊吩咐我们把您带去诛仙台,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做。”
跪在那里的谢无垢讥笑道:“谢小公子?一刻钟前,你还唤我大师兄。”
女弟子不为所动:“仙尊已经将您逐出师门了。”
谢无垢一怔,片刻后咬牙道:“师尊……”
“该改称呼了。”女弟子提醒道,“谢小公子,诛仙台的司刑马上就到了,您应当不会想让司刑大人的刑鞭拖着您走吧。”
谢无垢垂着头,久久没有言语。半晌,只听他低声道:“……为何?”
没人回答他,他也不在意,比起询问,那语气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师尊为何要赶我走?……弟子入门至今,自认无一过错,师尊为何要赶我走?”
他身后的女弟子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三人扑上来就要擒住他,却见寒光一闪,鲜血喷涌而出,是谢无垢出了剑。
“滚开!”他握着剑,厉声道,“谁许你们拿我?!我要与师尊说话!”
那个来抓他肩膀的弟子捧着手,半边手掌都差点被他削下来,其他两人护着受伤弟子,为首的女弟子声音也失了冷静:“谢无垢!你听清楚,这就是仙尊的命令,月楼仙尊的命令!”
谢无垢怒道:“我不信!”
女弟子匆匆忙忙地查看了另一人的伤势,抬起头就要再说谢无垢几句,待看清对方的脸色,嗓子里的话又猛地落回了肚子里:“你……!”
……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啊。
谢无垢咬着牙,双目赤红,额前却满是冷汗,一缕发被打湿了,粘在他的脸颊上。他握着剑,眼睛里头却透出绝望和愤怒,好像困境里伤痕累累的幼兽,分明已知道了结局,犹不敢置信。
她心里头骤然起了点怜悯。
谢无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反反复复地低声道:“我不信。我要亲自问问师尊……我要亲自问她。”
“师尊!”他大喊道,“师尊,弟子求见师尊!”
风飒飒而过,连屋外的树也被他喊得摇了摇,但那间屋子矗立在那儿,绕花缠藤的梁木也矗立在那儿,它们在黑暗中沉默着,像它的主人。
谢无垢喊了半晌,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方才他伤了人,女弟子一时也不敢靠近,只能缓声道:“谢小公子,仙尊做出的决定从没有反悔的。您应当是知道的,以前仙尊也曾有几个弟子,但……”
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月楼仙尊的弟子们,没一个好下场的。
谢无垢当然也是知道的。然而,即使知道,他仍是拜了师。
他沉默下来,稍长的额发遮住了半边脸,叫人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他不再闹就好。女弟子松了口气,仙尊交代她们带走谢无垢,现下谢无垢却在这里闹,万一仙尊怪罪她们办事不利可怎么是好?
她宽慰道:“谢小公子也不必忧心,谢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