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除夕夜
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从楼上走下来才发现,沈璁不止西装外套不见了,连领带都没了踪影,平时一丝不苟,光光生生梳向脑后的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整个人的气场都很阴沉。
“少爷……你这是……”他担心道:“怎么了?”
“今儿厂子的事不顺?”
“没什么,很顺利。”沈璁随口敷衍着,接过喜伯递来的拖鞋换上,转身就要上楼。
经过喜伯身边时,看见老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停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耐着性子安慰道:“我就是今晚高兴,多喝了点,没事儿的,这会儿酒都已经醒了,你别担心。”
沈璁酒量不差,退一万步讲,以前就算是喝醉,也会强撑着回到家里才发作;这么多年来,喜伯还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地从外面回来。
但自己养大的孩子,他心里清楚,沈璁心思重,不想说的事,再问也没有用。
他没有多嘴,只是在沈璁上楼前提醒道:“少爷,要真没事儿的话,挂在屋里那套西装,新做的,你试试。”
“趁着还没过年,要是有哪里不合适,我好赶着拿给裁缝再改改,不然过年没有新衣服穿了。”
“我都多大了……”沈璁无奈地笑笑,“怎么还非得穿新衣服过年啊?”
“少爷,你都快俩月没有回去看过老爷了,那边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我帮你敷衍过去的……”喜伯重重地叹了口气,“除夕夜,团圆饭,你总要回去的,衣服还是得备下一身。”
自从上次发现沈克山在自己身边安排司机的事,沈璁就没有再回过沈公馆了;最近他更是借口新厂事忙,就算有合同需要沈克山过目,也都是让秘书送去。
“什么狗屁团圆。”转身上楼前,他不置可否地丢下了一句,眼神幽暗。
一直走到卧室门口,他看见隔壁母亲生前的房间因为刚才喜伯走得急,房门还没有来得及关严。
房中的陈设布置,还是跟他少时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但他没有进去,只是在转动自己卧室的门把手时,低着头轻声自语道:“人都已经死了。”
*
无论心里多不情愿,除夕夜的家宴,终究还是躲不开的过场。
尤其是在新厂的事情基本处理妥当后,沈璁在家歇了两天,几乎没有出过门,渐渐的,对于要回沈公馆吃团年饭这件事,他反而没那么抵触了。
虽然沈公馆大得离谱,而且他仍然不想看到到沈克山,但起码沈宅里里外外有上百名佣人,不算院里收拾草坪和看门站岗的保镖,光别墅里侍候的就有好几十,至少是热闹的。
起码不至于像马斯南路的小洋楼一样,总是空空荡荡的,连说句话都有回音。
很奇怪,以前他就是喜欢安静,才不让家里留仆人,他母亲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却总是莫名的烦躁。
除夕夜当天,他换上那件新做的深色双排扣西装,差不多踩着饭点回到了沈公馆。
“少爷,侬好久没有回家看老爷嘞。”给沈璁上茶时,沈府的老妈子随口闲聊道:“阿是太忙啦?我看着脸都累瘦了呀!”
“今天老爷特意吩咐厨子做了好多以前的家乡菜,都是你爱吃的,等会要多吃点噢。”
“谢谢张妈。”
沈璁放下报纸,客气地跟佣人道过谢后,端起茶杯,方才还很随和的眉眼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因为他听到了身后轮椅摩擦地板发出的咯吱声——
沈克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