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色
丑时三刻的时候,太医一个推着一个地走了进来。
楚怀信坐在龙椅上,双眼微眯,嘴唇绷直,手握着椅侧,不动声色地收紧,抬头目光平静地盯着他们。
这其中纪太医算是同娘娘交流最多的,也是最了解娘娘病情的人,于是走在最前,顶着楚怀信周身散不去的悲怆情绪。
“辛苦了,众位。”楚怀信抬手示意他们向前,嘴角也扯起个僵硬的笑来。
众位太医齐齐往前一步,互相看着对方,派了纪太医出来回话。
纪太医先行跪下,身后其余人也跟着跪了一排。
“请皇上安,娘娘现如今只是寻常发热,身体方面没什么大碍。”纪太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回着话。
“至于娘娘失去记忆这件事……娘娘自小身体不好,臣同先前伺候过娘娘的太医也曾商讨过,丞相夫人在有孕之时曾跌过一跤,许是因着这事。臣等有些想法,斗胆问皇上,娘娘今日可曾见过什么人亦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楚怀信眸子微动,折出琉璃的光,“她今日见了镇北将军,还经过了会同馆。经过会同馆时仿若想起了些什么,情绪突然变得很不对。”
堂下太医们窸窸窣窣地交谈起来,楚怀信眉心微蹙,心中有些焦急。
是了,上午经过会同馆之时,嫣儿情绪变得不对,之后再来金銮殿之时就不像前几日那般抵触自己了,就好像是想起来了所有事一般。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嫣儿也没抗拒自己的亲吻……
她那时会不会想起来了?
“臣认为,今日娘娘再次失忆,应当是见了镇北将军的缘故。”堂下一位白胡子太医仰头道。
镇北将军……
楚怀信:“你的意思是见到之前熟悉的人会刺激到嫣儿?可是之前翟夫人同丞相夫人一起入宫时都未曾影响过嫣儿。”
他视线一转,“而且之前是纪太医说,不要刺激皇后娘娘的。”
纪太医顶着压力,“先前臣以为娘娘只是一时惊诧才会如此,现在看来应当是娘娘的旧疾复发,臣等开了药方,娘娘只需按时服药,皇上再慢慢给予一些刺激,娘娘便可恢复。”
“需要多久?”
“不出三月。”
楚怀信抬手揉着眉心,语气轻轻,“三月之后若皇后不能恢复,你们该知道会如何吧?”
纪太医跪地磕头,“三月不成,臣提头来见。”
太医们簇拥着来,又簇拥着走,殿门打开时吹进来一股风,楚怀信的额前碎发被风吹动。
殿内安静得很,只一个忧心妻子的丈夫。
他低头瞧着自己坐着的龙椅,只觉讽刺。
天下最强的人,却对他妻子的病情束手无策。
楚怀信身体向后仰着,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殿外祝参将太医们送出去,殿外下起了雪,纪太医站在风雪里,同祝参嘱咐着。
“娘娘这病怕是好的不快,我今日观皇上面上满是灰白之色,眼下到了这个地步,只有皇上能照顾娘娘了。我这有个方子,你记得煎给皇上喝。”
“还有……”纪太医又补充着,“娘娘现在状态不错,肯定能恢复的。”
祝参拿了那页纸放在袖口中,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微微点头目送太医们远去。
眼下到了这个地步,只有皇上能照顾娘娘了……
怎么所有人都在逼他呢?
祝参进殿,将风雪俱拦在了外面,回头发现楚怀信仰倒在龙椅之上。
龙椅建得高,比平面要高上一米有余,楚怀信坐于其上啊,高高在上的孤独。
“该上朝了么?”楚怀信咳了两声。
祝参攒着袖子,“还未曾,皇上睡会儿吗?”
他本以为皇上会拒绝,没想到楚怀信应了一声,撑着身体走下来,“去偏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