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
楚怀信的手很大,他幼时也是同先帝爷一起练过武的,常年握着朱砂笔的手掌心处还有些细微的小茧。
他包裹住徐绾嫣微凉的手,一点又一点,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屋内静悄悄的,连外头的风都停了,只剩下两人彼此交缠的呼吸声,离得很近。
徐绾嫣被他这样握着,仿佛回到了许多许多次以前,他也总是这样温柔地握着自己的手,指尖的热度一点点传过来,给她无尽的安定感。
这两天她一直麻痹自我,希望自己能忘记朗月公主入宫以来的事情,也不知是老天听见了她的祈愿还是如何,这些日子果然逐渐被她淡忘。
而与此同时,那些楚怀信爱她的证明,也都快要被她忘了。
她遇事总想着躲,整日里都在“唉算了吧,哪有皇帝会专心一人呢,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和“楚怀信背信弃义,实在不是个良人,我趁早回丞相府算了”中挣扎。
有时逃跑的想法会占了上风,于是她那没几分聪慧的脑瓜就自顾自地想起楚怀信曾经的好来。
楚怀信是个坦诚又不忌讳向妻子示弱的丈夫,即使成婚三年,他依旧如同当年那样钟情于自己,于笔墨之间抬眼,琥珀似的瞳孔中只自己一人的倒影。
他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手,牵着握着攥着包围着,也喜欢和自己十指相扣,一寸一寸地顺着骨节摩挲过去,再转到最为柔嫩的掌心处,轻轻柔柔地按着,抬至唇边,印下一个吻,勾出无尽的缱绻意味。
他于朝政之上又是那样的威严样子,眼波流转间便能决定一门的命运,手轻轻抵着眉骨,俊朗的一张脸紧紧崩着,微微抬眉,又是定了哪个提案救了哪处子民。
他是楚国最年轻的皇帝,雷厉风行,却只会在私底下同他的妻子说上一两句艰辛。
这样的人,怎会不令人心动呢?
徐绾嫣低头瞧着他苍白的嘴唇,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声音轻柔道:“我是被废的皇后,怎么能住金銮殿呢?”
是你亲自废了我的皇后,又不是我自己废的。
楚怀信深深浅浅地呼吸着,带着他独有温度的热气喷洒在徐绾嫣的脖颈处。
他抱住了徐绾嫣。
太医曾说,嫣儿昏迷后失忆,混淆的是她不愿想起的、会伤害到她的事。
他思索良久,那时宫中耳目众多,漠北咄咄逼人,嫣儿主动提出这个计策让漠北放松警惕,她心中自然是委屈万分。
可他当时只明白了这万分之一,即使每日偷偷翻墙进来看望嫣儿,可他到底还是对嫣儿不够好,才让她伤心难过,只记得自己同朗月公主的事情。
他感受到徐绾嫣身体的僵硬,于是放松了些禁锢,只虚虚地环住她,减少她的不适和不安。
楚怀信又想着,这几日听冠荆阁的宫人来报和自己几次的观察,嫣儿几乎是执拗地认为朗月公主和自己恩恩爱爱,而她是一个替身。
有时过度想起那时的事,嫣儿便会头疼,所以也没人再提。
在嫣儿的认知中,自己就是心悦朗月公主,而她是被废的皇后,此时朗月公主还在昏迷。
“小满。”楚怀信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拂过,像是安慰受惊的孩子般,“你永远是我的皇后,不可能有其他人的。”
他这话说的坚定,徐绾嫣忍不住想开口质问他,那朗月公主呢?
楚怀信又说:“你失忆了,只要好好吃药,慢慢就会恢复的,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些事情我们慢慢想。”
打从最一开始,便是他相中了丞相府的三小姐,眼下便是重新追求一番,又有何难?
失去记忆的人本能地会不安恐惧,于是楚怀信一遍一遍地告诉她,给她力量,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桌上的汤还未凉,蒸汽氤氲着向上蒸腾,熏得徐绾嫣眼睛水润润的。
她知道自己又要心软了,于是赶忙在快消散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