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
直到李决明匀长的呼吸声响了有半个时辰,李秾终于悄然下床。
说是床,其实就相当于两块木桌子拼成的硬炕,江芷住进来的突然,找木匠打床需要些时日,李老爹本来想着爷俩挤挤凑合凑合,但李秾习惯了独寝,半大小子也没那么多讲究,两张桌子一拼就能睡。
今夜是十五月圆夜,院子里白霜似的铺了一层月光,满院竹影随风摇曳。江芷沐浴完不久,全身还绕着热丝丝的香气,头发被风一吹干了大半,绸缎般垂在腰间。
她眼瞅着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李家小子从东厢房鸟悄儿摸出来,关门动作轻得跟做贼似的,莫名想笑。
李秾本想直接过去找她,迈出一步下意识扭头往堂屋望了眼,发现门没关,又折过去把门关上。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江芷暗骂了声自己粗心大意,她刚刚进去看了看江盼宁,出来居然忘把门带上了,万一夜里起风把傻弟弟吹感冒了她免不了自责,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懊恼道:“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别人就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呢?”
这边想着,那边“七窍玲珑心”就已经款款从堂屋出来,他去都去了,还顺带从里面拿了只灯笼出来,火折子的星星火光点亮了灯芯,由内而外发出的橘黄光芒柔和而明亮。
江芷举着灯笼看了一眼,望向李秾道:“今晚月亮挺好的,干嘛还拿这劳什子。”
少女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萦萦柔光下更显得欺霜赛雪,睫毛长而浓密,眨眼时就像蝴蝶在舒展翅膀,连眼下都投了一小块阴影。
李秾视线怔了一下,继而不露声色别过脸道:“春日天气变化莫测,带盏以防万一。”
江芷想起昨晚乌云遮月的情形,心道:“也是。”
落木斋的门栓轻巧,江芷轻轻一拉就给弄开了,上一刻还腹诽别人像做贼的家伙这一刻也跟着鬼鬼祟祟轻手轻脚,直到出了东三巷才长舒一口气,窸窸窣窣把剑谱从怀里掏出来道:“练剑需得找个开阔的地方,可临安山多路窄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西子湖畔算凑合,不如就去那儿?”
偶尔粗心大意的江大小姐就一点好,打小就很有主意,这和恶劣的成长环境当然脱不开关系,养过小孩的都知道孩子若摔了一跤,无人在场大不了自己就爬起来了,可若有大人在,不疼也得嚎上几嗓子。
江芷就是那个摔倒时永远没有大人在场的倒霉孩子,所以过早的学会了怎么为下一步打算。
春日晚风扑在少年脸上,轻轻柔柔地拂过每一分标致漂亮的骨骼,只听他薄唇轻启道:“听你的。”
粗心的遇上细心的,没主意的遇上有主意的,倒算合拍。
亥时三刻的西子湖比白日多了丝宁静,风吹湖面,湖水拍岸,夜明珠似的月影镶嵌在湖水中央,与天上月亮遥遥相望,相得益彰。
两畔桃花盛开,江芷把灯笼随意别在了一枝树杈上,明晃晃的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正好用来翻阅剑谱,翻时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带了盏照明的,否则借着月光研究这东西还不得累瞎眼。
“撼山”翻过去,第二式“摧林”的难度远比“撼山”要高,看完“摧林”再看“斩江”,又觉“斩江”难度更甚,后面的“蔽日”“覆龙”更不必说,若非俩崽子一个是天才一个是鬼才,只怕原地不动看上一年也难懂其中奥义。
二人并肩坐在树下来回观了一遍,周遭寂静无声,唯有地上“八两”偶尔被落下的花瓣砸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忽的,江芷道:“试试?”
李秾道:“试试。”
刹那间,两人纵身跃起,随着“呲啦”一声拔剑,剑鞘分离!江芷执剑,李秾执鞘,剑与鞘相撞,火花四溅!挥剑间剑风犹有排山倒海之势!整片桃林为之震颤!扬起的无数桃花为之斩断!
这是第二式,摧林。
“摧林”无需多大的力量支撑,但在技巧上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