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宫里的人和事,向来都是一板一眼的,就连叠衣服这种小事,新来的宫婢都要在姑姑的手底下学该如何去做。
汤池边这叠尚还湿漉漉的衣物,一看就是宫人叠的。
萧晔不想去思考昭宁到底是有心裹乱还是无意落下。总之,他现在头很痛,比年初十万叛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还痛。
早晨来收拾汤池的宫女,见着这满地散落的衣衫,难免会想入非非。
东宫没有女主人,连侍寝的宫女也没有,她们不知如何处置,便只好忐忑地将这棘手的衣物叠在池边。
宫里向来没有不漏风的墙,恐怕太子殿下回宫当夜,便与一身份不明的女子春风一度的消息,早晚会传出去。
萧晔捏了捏发紧的眉心,不再分心思与这些琐事了。
总之这些话没人敢往他耳朵里传,而与他一向针锋相对的三皇子,自己府中的女人双手双脚都不够数,拿这种无关痛痒的床笫之事来攻讦,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无关大局的事情,萧晔向来不甚挂心。
简单沐浴后,他便叫了李胜荃来处理。
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李公公,见到东宫的浴堂里居然出现女子的衣衫,比萧晔本人要震惊多了。
“殿下,这……”
“这什么?”萧晔睨他一眼,“等孤请你拿走?”
李胜荃手一抖,乖觉地收拾干净溜了。
回到书房后,萧晔没来由地有些心烦。
他站在窗前,临了两页帖,把心烦意乱的情绪归咎于越发不明朗的情势。
去年冬末,有叛军起兵造反,祸乱北境。恰逢流年不利,北境粮食歉收,叛军的队伍愈发壮大。
这半年来为了平叛,萧晔很是花了心力,也受过些不轻不重的伤,此番回京,收获的却是景和帝如此的态度,难免窝火。
好在这样的结果,在萧晔的意料之中。他早做了心理准备,不至于太措手不及。
事实上,太子沾染什么都好,就是不好沾染军功。萧晔当然知道,他本就不想趟这趟浑水。
然而朝中恰无人可用,若一再推诿,同样是错。
尴尬的是,此番起兵造反的贼子,为首者借的是故去的仁清太子的旗号,声称今上景和帝的皇位来路不正,要清朝纲、还正统。
——景和帝乃是先帝第三子,若非他的嫡兄仁清太子早逝,很难说帝位到底会花落谁家,而仁清太子的早逝,众说纷纭的猜测背后,不少都指向了他的三弟。
萧晔不想多心,然而却免不得想到一个残酷的问题。
昨日他跪在紫宸殿中,他父皇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他的儿子,还是太子——和仁清太子一样过于名正言顺的太子。
萧晔重重一叹,搁下笔。
他心不静,此时临帖也是糟蹋好笔好墨,索性放下了。
好在景和帝只是让他先暂避政务,在东宫稍歇,并没有要禁足他的意思,萧晔身边的人也照样出入自由。
当日傍晚,中秋夜横生枝节不过半日后,萧晔便差不多查清了事情的原委。
殿内,李胜荃颤颤巍巍地跪在冰凉的石砖地上,磕了个头,向萧晔回禀:“殿下,东宫上六十七人,奴现下俱已查明。其中,有三人……”
说着,李胜荃悄悄抬眼,却只见到太子殿下挺拔的背影。
萧晔手上拿着块细绸子,正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剑,他表情淡泊,仿佛世间一切的喧嚣于他而言,都只入耳、不入心。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都是谁的人?”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后颈一路往下淌,李胜荃把头伏得更低了,任汗水洇湿后心。
“内殿有个奉茶宫女,是三皇子的人,另两个太监,一个收了安定侯夫人的银钱,还有一个……奴没查出来他到底是谁的暗桩。”
萧晔随意把擦剑的绸子覆在剑上,草率地掩去剑刃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