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
沈如霜很快就疼得没了知觉,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虚弱地倒了下去。等再次睁眼时已经置身偏殿,床榻前围了一圈人,皆是神色紧张。
层层帷幔将她笼罩在内,只有纤细雪白的手腕伸了出去,太医隔着锦帕反复把着脉,又问了玉竹月信之事,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跪下磕头,笑道:
“恭喜陛下,这是喜脉!沈姑娘已经有孕一月有余,只不过近日神思忧虑,方才又受了惊吓才会感到疼痛,日后好好调养定会安然无事。”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地跪下,道贺之声不绝于耳,萧凌安凝重的神色刹那间和缓许多,就算隔着帷幔都能看出俊容上的几分诧异,一时间整个偏殿都松快起来。
只有沈如霜听了这个消息脸色愈发苍白,如同被人扼制住咽喉般慌乱又窒息,咬紧了嘴唇转过头,阖上双眸再不想看到那些恭贺的目光。
她向来月信不准,所以这个月也未曾在意,现在想来应当是冬猎之前萧凌安没有给她避子汤的缘故。
沈如霜冰凉的双手颤抖着覆上尚且平坦的小腹,阵阵痛苦还在不时侵袭麻木的躯体,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忘了眼下的处境,眼眶酸酸胀胀,两行清泪再也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若是在从前,她定然会十分欢喜地同众人乐一乐。她本来就喜爱孩子,能够与心爱的夫君生儿育女是她的心愿,亦是期盼着这个孩子能让夫君更爱她一些。
可是,为何偏偏是现在?上天是何其残忍,非要在她心如死灰,决心离开的时候将孩子送到她身边?
她宁可不要这个孩子,都不想因此这辈子被困在深宫里。但兴许是腹中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生为人母,心间慢慢泛上不忍与柔情,根本不可能狠下心亲手将他扼杀腹中,只能任由着思绪越来越乱。
萧凌安让安公公给了众人赏钱,待到他们全都退下后才掀起帷幔,俯身坐在沈如霜床榻边,温热的手指摩挲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眸中难得有了几分真切的欢喜,勾唇笑道:
“霜儿,这是我们的孩子。”
其实他并不排斥和沈如霜有子嗣,之前皆是因为警惕沈家的不轨之心。待到他有了绝对的把握铲除沈家,就没有再给沈如霜送过避子汤。
于他而言,大梁的江山总要后继有人,沈如霜有了身孕也是件好事。
沈如霜原是面无表情地躺着,在听到“霜儿”时蓦然蹙起了眉头,忍着疼痛挣脱萧凌安的掌心,厌弃地瞪了他一眼,道:
“陛下,请不要这样唤我。”
萧凌安至今为止只唤过她三声“霜儿”。
第一声,新婚之夜,掀开喜帕,温柔似水情意缱绻。
第二声,冰天雪地,跪于沈家,步履匆匆尽是担忧。
第三声便是现在,仅仅因为她能生育子嗣。
她曾经特别喜欢萧凌安这样唤她,觉得这是寻常夫妻间该有的温存和情分,只可惜哪怕红着脸求他这般多唤几声,萧凌安也是冷冷拒绝。
直到如今她才恍然明白,每一声“霜儿”都是别有用心。新婚之夜想让她放下戒心,在沈家时想让她助一臂之力,现在想哄着她好好生下孩子。
萧凌安从来没有真心唤过她,更别提痴心妄想的夫妻情分,现在想来只觉得心寒和讽刺,再次听到也只剩下厌恶。
见了她这样激烈的反应,萧凌安难得地没有计较,心间的惊喜冲淡了猜忌,只当她还在闹脾气,自顾自地说道:
“若生下男孩儿,将来他就是大梁的太子,你理当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沈如霜愣怔了片刻,很快就明白萧凌安所说的皇后之位,但是心下再也没有半点波澜,甚至不想说几句谢恩的场面话,极轻微地冷笑一声。
她并非贪慕权位之人,之前想登上后位只因为想名正言顺与萧凌安并肩同行,现在她没有半分留恋,更不会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