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字
椰夕一开始说想去康乐亭吃沙爹,后来又说,想去直落亚逸巴刹,最后他们去的是东海岸公园。
“还有别的想法吗?”他问。
“暂时没有了……”
于是他叫助理停了车。
路边蕉树下,有几个孩子在演奏一些东南亚特色乐器:班苏里笛、桑高克、帕特旺……孩子们闷闷不乐的,手上沉闷无力,盒子里也就没几张纸币。
谁都知道,这类面黄肌瘦的孩子是被人贩子操控在热闹暮色中的工具,用骨瘦如柴的身体与繁华都市的夜景作视觉冲击,获取路人的同情与金钱。
经过时,椰夕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耳发,转头对江枫说:“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江老板你信不信?我见过有情侣为这种事分手的——他们为要不要施舍吵架,一方觉得不该纵容人贩子的行为,一方担心孩子们讨不到钱会饿肚子,最后吵到分手的地步。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像神经病一样。”
椰夕说着,蹲下去,用马来语跟那几个孩子交流。也不知讲了什么,孩子们咯咯笑起来。
江枫在马来出生长大,不太懂马来语,而这个女孩子才来南洋几年,就能说流利的马来语了?
一个瘦得畸形的黑人小女孩突然指着椰夕的裙子讲了几句话。椰夕笑了,问那小女孩:“apakah nama anda(你叫什么名字)?berapakah umur anda(你几岁了)?”
江枫背靠海边围栏,点一根登喜路,注视着古椰夕。
她的脸,属于那类很浓郁的长相,不施粉黛也亮眼。五官立体标致,略带糯糯的钝感——这点天然的娇憨冲淡了容貌本身的风情。她脸上,最具特色的地方在眉骨,与深邃眼眸构成潭水般幽丽的凹陷。
她正说着话,忽然牵起瘦成骨架的黑人小女孩转了一圈,好像在比划什么舞步——她穿的是及膝的黑短裙,小女孩穿的是碎花长裙,海风起,芭蕉叶在她们身后簌簌地摆动。两条裙摆转出一大一小两朵花。
可惜没有相机,张满生命力的画面顷刻就消散在风里。
海滨餐厅内,椰夕在吃罗惹。
餐桌位于靠海一角,零零星星的电石灯挂在围栏上,像海上悬挂的星星。
“讲真,江生,你那位朋友未免太过分。假如校长真的卸任,他就是最大恶人。虽然大家都讨厌校长,但校长上任以来很明显教学条件在变好,每个学生都配备了优质电脑设备……”
桌对面的男人专注地看她吃东西,随意接一句:“是很过分。”
椰夕愣一下,笑起来,又咳了咳,正色。
“江老板,你是哪里人?”
他抿一口酒,“香港人。”
想了想,又觉得三个字太少,便学她那样说了一串话:“马来长大,有时住在吉隆坡,有时住在槟城,其他时候在东南亚各处往来。”
“你说这边夜生活丰富,一定约过不少靓女吃晚餐看电影。”
“以我的眼光,靓女很少。”
“香港靓女倒是很多?”
“长得靓又像你一样有趣的,多吗?如果有,让我认识一下。”
“那是少有的。”
“所以你很受男同学喜欢?”
“我不喜欢他们。”
“为什么?”
“他们太无趣了。”
“嗯,把踩鱼当作乐趣的那种人,你自然会觉得无趣……”
霎时间,视野一片黑暗。
旁边有客人大喊:“老板——又跳闸了!拜托单独走线啦!你同隔壁两家餐厅共用一个电表怎么行?每次来吃饭都遇上断电!”
服务生匆匆送上蜡烛。
餐厅老板四处安抚道:“对不住,对不住大家,耐心等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蜡烛的暗光下,餐桌前少女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小表情,都覆盖着一层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