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骨篇088 天命难违
圣人让众人先用食,并言究竟何时去见丘真人,还需再做道理,从而在场其他人都以为此一事落停。
就在几人换了个心情,开始准备正经享用每半月一次特别烹调的炙肉时,圣人冷不丁地问出一句,“扶阳王早先一句‘若行大事,至亲可杀’,是何意?”
这一句明知故问带来的连锁反应,从在场几人用餐的速度就可辨出一二,韦后、武三思吃得更加慢条斯理、悠然自得,三王中崔玄暐、袁恕己虽还在用餐,但指向吃食的双手动作,明显已经趋于停止,被点到的桓彦范,反常地大吃大嚼一番,似要以贪食之状将圣人所言糊弄过去。
场面上,一时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不再有其它动静,直逼得桓彦范不得不回应。
“臣一时心直口快,知不该妄言,望圣人体谅臣年高,脑中混沌,口不择言,并无他意。”桓彦范仔细将口中炙肉嚼碎咽尽,知倘若解释不清,下一顿就未必能按时吃了。
折磨圣人一整个前半生的武后,至如今圣人的中年,却从梦魇成了一块挥之不去又不得不守护的心病。
梦魇甚好理解,这是在强压之下还得以幸存的李唐皇族脑中,都不可或缺的部分,早年的驱逐出宫、颠沛流离、明屠暗杀都是梦魇的一角,而长久留于心中的那一份无法自由支配的恐惧,才是梦魇难以消除的关键。
可对于幸存的李唐皇族而言,如雍王,如圣人,彼时所受的那般屈辱与担惊受怕,却未能构成他们或他们的父辈起身反抗,是为耻,是为不堪,因此将视若梦魇的十数年武后朝“守护”起来,让这段视之若耻的光景成为谁人也不敢轻易言及之事,也是以圣人为指引的皇族们为了规避世人诟病,当初未有一反武后之苛刻行为的魄力。
总而言之,皇后、静德王之胡作非为、行为乱暴,为五王所叱责指摘,圣人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站在五王一方,对同为异姓王的武三思再行责罚;而一旦提及武后,则触动了圣人的逆鳞——等同于在嘲弄、指责当年已为国君一月有余,却被硬生生地被拉下龙椅的自己无能一般。
关于这一片逆鳞,五王不解,身为皇后的韦后也不解,裴谈却在跟随圣人的过程中明白其中深意,这片逆鳞不触便可,一旦触动,方知圣人心中之怒难以纾解。
彼时圣人主动避开六人,不再听正在气头上的桓彦范口中一时的言语,是为寻一处安静,避免在两派人争斗之时,再因自己逆鳞被触而生更多事端。
但眼下,两方六人的争执已暂时消停,正是该清算早些时候桓彦范出言不恭的时机。
他一番“心直口快、年老脑衰”的托词,未能让圣人免于追究。
圣人对五王的心存感激,似乎在复唐当政不久后,就被繁琐的政事消耗殆尽,转而萌生过禅让的念头,几经兜转也未能寻得一人,足以让五王认可,更休提之余,他们五人对同坐在明堂高处的韦后存莫大不满。
长期的拉扯,最终以韦后的运作与五王的妥协告一段落,可来自他们五人的言语和消息却在朝堂之上络绎不绝。
其中固然有韦氏、武氏的背后撺掇以及火上浇油,但要紧的是主导开朝复唐的五王,在朝堂的立足之稳固,对无论显唐还是复周一方的朝臣影响之深远。
同样是对自己的皇位有作用,对于五王有益却颇显干预的做法,不愿在政事上“耽误”过多时间的圣人,宁愿选择韦后那样凡事都愿意大包大揽的。
尤其在五王离开朝堂,与他们见面的机会减至除去年节,一月两回,每逢他们结伴至紫微宫面圣,圣人总能字里行间察觉出一些久违的说教,少了早年自己还为太子时的那般嘘寒问暖。
因而非要以每每招待五王一顿价值不菲,规格又高的炙烤牛羊,来判断圣人有多尊重五王和期待他们前来,是狭隘的,乃至是错误的,圣人不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归还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