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骨篇048 至亲相谈
故,较往常更显安静异常。
沉寂之下,入睡却愈显困难,不论是此时心中存有疑惑在各自房里待着的源阳、源协,还是才返北城家中,在房外院内静等父亲敬晖返家的敬诚。
父亲的平阳王府与自己的敬府,特意选在两座紧挨着的宅子里,一来相互有个照应,再来除去院内隔墙,几乎可算是两处合为一处,仆役、女婢以至于火灶厨房这些用具和空间,都可省去一半用度。
有人言,缘何敬氏父子二人,一人贵为平阳王,一人又为禁兵右卫大将军,何至于俭省至此,却鲜有人知,敬家父子二人对众多东都穷苦人家接济一事。
这时敬诚在等待的就是知东都封坊之后,却毅然出坊的父亲敬晖。
敬晖心中所想,以宫里处理赈济的效率,未来七日,在城中定有平日过得不济、或是来不及去备下好些粮油食水的人家,要忍饥挨饿。
因此在对朝廷突然之间的封坊决定怒骂“无理”,表示不满后,便匆匆集结府中能调动的人力,以自己平阳郡王的脸面决然抵住阻止他一行人出坊的兵士、武侯,往自己所知的有大量贫民的坊中,城墙根的聚落发放食水。
一去就是半日,敬诚的妻子对他言说此事时,他自己心中一面是骄傲,另一面不免担忧。
自稍事恢复,让魏沛接了自己统管洛水防务的事情,打道回府路过新中桥时,洛水水面已然在黄昏余晖下,泛出荧色幽光。
彼时的敬诚望向横在水面的黑帛与吟天殿,心说速速有个结果才是,转而到了北岸,林凤中按他所有安置好了所有异骨者,但其人也不知所踪,问了才知已换了新一班执金吾在值守,因此敬诚未再行细问,略打听了一嘴众人可知“陆礼昭”一人,得到否定回答,便离开了。
盥洗、沐浴过后,食罢,他便独自待在与隔壁平阳王府相通的院里,等待东都夜色渐近的月明星稀,也等候外出归家的父亲。
本想在万般寂静中,稍事闭目养神,可与白天的嘈杂闹乱相比,此时似连地面浮尘被风吹动的动静都能被听见的死寂,更让他难以入睡。
所幸即便封坊,也仍在严格执行的宵禁,将父亲敬晖与仆役们“送”了回来。
从一侧经过的敬晖看见正端坐在屋外的榻上,便命女婢取一壶用冰冷的井水浸过瓶身的马乳葡萄酒来,自己则漫步行至儿子身边,坐下。
看到敬诚脸上被头盔勒出的痕迹,头一句便是,“这一日,想必过得不易?”
“父亲这一日,可过得好?”敬诚回此一句,以父之道还至彼身。
“你这犬奴,”虽骂得难听,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尽是关切,但很快叹了口气,“冒然封坊,上东门附近之流民聚落,皆已由倒刺路障封锁,那些本就活计艰难之人,如今更是渐趋窘困。”
“此时城内兵卒、武侯、府兵混乱,还是勿太过勉强,免去与不识父亲之人生出口舌之争。”敬诚若有所思,想到之前父亲就因接济贫难之人的行为,被“复周”一派恶意揣摩,从而放上朝堂非议所谓“私自募兵”一事,希望父亲留心,但始终没能将心中所想直言出来。
“勿要多虑,”敬晖摆了摆手,“区区小卒能奈我何?只是今日这封坊,本朝开朝以来闻所闻,朝中究竟是谁的主意?”
“诏书自是圣人亲授,否则不会各处张贴的告示岂不成了笑话,只是这背后……”敬诚将整件事的原委说与父亲知,一面让出位置由女婢将酒呈上来。
酒瓶、酒杯才方置稳,敬晖大手一拍,将酒杯震倒,女婢忙不迭跪倒,“哎,非你之过,我二人自会收拾,先下去吧。”
看着婢女离开,才再开声,“就知是韦后、武三思这等鸡鸣狗盗之辈,妄驱圣意,误扰圣断。”
“可倘若圣人自有相异己见,又如何会为她二人驱使?”两杯甜酒下肚,敬诚稍放松了些,嘴上自然也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