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骨篇031 天人两隔
不足十步之外的敬诚注意力全在疑似为渔翁的尸首上,丝毫没有留意身后发生了何事。
“敬叔父!”还是源阳开声打破眼下的局面,埋头查看尸首上断骨的敬诚,还有另一侧的源协双双循声看去。
“哎,你这小女缘何此时……”一筹莫展的敬诚见是源阳,瞬时笑逐颜开,就未放松的双眼向她一旁定睛一看,当即叉手、单膝跪倒在地,“不知雍王驾临,敬某——喏!”
周围兵士听是雍王,也忙跪下称喏,“都快起来,莫为他人知本王在此处。”
“起!”半日一夜未眠的敬诚仍然中气甚足,吼声响彻与帐前四处,魏沛在源协旁问,“你家阿姊如何把雍王请来了?”
“我又怎知,想必是在宫中偶遇,顺道而来。”源协说着就朝一个时辰前才发生过口角的阿姊迎过去,手呈抱拳状。
嘴上也不做太多讨好之词,只说,“阿姊,异骨浮尸一事似运转时来。眼下此一具,想必就是于静仁坊中丢失的渔翁尸首。”
也不顾源阳准备因之前的事叱责他两句,直接拽起家姊的手就往牛车斗中的尸首边来,先是指向那截断骨,和她眼神交流一番,又指向尸首的嘴角。
源阳对渔童曾展示给自己看的另一截断骨回忆片刻,因是摔倒撞裂,她心中感觉与其中一处缺口与眼前断骨甚为匹配,而观此人身形、面貌,正是一个重病在身的七旬老汉,手部深重的伤疤、印痕均能与渔户对上,除此之外,嘴角还有草率抹去的血印。
这具尸首即为渔童阿翁、渔夫阿爷的把握,不说九成,也有七成,“渔夫、渔童何在?他二人一认不就知了?”
“敬叔父已经派人去召两人回来了,不消片刻准能到此。”源协眼神闪烁,似还有话要说。
“有话便说,圣人已在宫中问雍王关于异骨浮尸的事了,不然为何亲临此处,此来就是为亲眼确认此事,”源阳再次看了几眼车斗中的尸首,“如今城中各处都已封坊,只为查尽身带异骨之人,你我都知根源本不在异骨之症上,而在这些浮尸的来处及吟天殿中,如今临门一脚,你还有何不肯明说。”
“非我不明说,而是此事蹊跷怪异,我只等阿姊察觉,谁知至今你还未得见。”源协说着,用手拎起尸首衣服一角。
源阳眼睛蓦地睁大,“沙地所见浮尸皆为衣衫透湿,如今即便有些初夏暑热,缘何此一具衣衫尽是干的?”
“我以为,这恰好指明盗尸、抛尸,”源协又将手指向尸首的脸部和肩部,“若非抛尸,缘何尸首此二处竟是擦碰伤痕;衣物未被水沾湿,身周异骨之上却尽是泥沙。”
“定是匆忙抛下,于水边翻滚沾上的。”源阳看见因身上长满异骨,特意在完整衣衫上绞出,好让异骨穿过的空洞,心里不是滋味,究竟何人要偷盗这般无财无势、身世凄凉之人的尸首?
难道东都城中的这异骨之症,本就是某件需要掩盖的事?
“阳医官!”雍王明明就在身后不远,在陷入沉思的源阳耳中听来却觉颇有些距离。
待她反应过来,雍王的语气中,就已经包含一些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感到的愠怒了——他非因这种小事就易动怒之人,只是眼下景象、众人口中言语让他不断想起,自己被放逐时,身处那些穷山恶水之间,所见那些因为兵难、动乱、权斗而意外身故的饿殍、罹难者。
而那些记忆中的亡者,似乎都无此时此刻洛水旁的异骨浮尸们可怖,或是因为距离被放逐的时间已经过去太长时间,又或是现在映入双目的惨象属实过于骇人视听。
雍王极力控制自己,不被这般惨景拖入悲天悯人的心绪中,又想既自己对源阳所言颇有怀疑之事,如今已得确凿证明,便想以自己之位及权限,予在场诸多费心查案之人更多帮助。
于是便反复唤了几声源阳之名,结果此女沉迷于与家弟探讨案情,迟迟未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