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骨篇022 祸种浅埋
柬之此一年恰逢八十耄耋之年,须髯雪白,眼神却极其锐利有神。
张柬之双目炯炯,直视眉尾尖细上挑的武三思,不留任何的余地,直指他对还都长安一事无知妄作、两面三刀。
这样的场景,在过往数月内,已重复发生过多次,武三思早有准备,戏笑两声,“张相何以直戳武某痛处,武某亦是恭听皇后玉口所开金句过后,才知圣意如此……既是圣意,我等臣工自当谨遵皇命,何必在此处继续纠缠于东都、长安之事?”
“圣人与皇后欲往何处,将居于何处,何处即是都城!”武三思嘴角的窃笑瞒不过离得很近的张柬之,更何况他在说完这句,悄然望向纱帘内的韦后,纱帘之中竟传来异常不得体的娇声。
而群臣更是因武三思一句圣人于何处,何处便是都城,一时一片喧呼,“圣人圣明”“大唐还都长安,定将千秋万代”“皇后体察”之言此起彼伏。
张柬之眉间一紧,高声咳嗽几句,直到身旁的声音无法压过自己的咳嗽声为止。
众人附和的动静减弱,圣人后仰靠在龙榻上一言不发,张柬之虽然心中有怒,但韦后、武三思的配合又无懈可击。
这位老者嘴唇微张,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默立在明堂之中。
“圣人,下臣以为武丞相所言不错。还都早先既为圣人已决圣意,如今再无需论此事是与否,只论如何。”敬晖走上前,把年迈的张柬之搀扶至一旁,躬身直面圣人。
经过德高望重的张柬之在武三思、韦巨源等人面前碰壁一出,敬晖的想法变得简单而直接——复周一派岂是这般容易妥协之人,眼下话锋一转,在还都长安一事上,所选之路与显唐一派相似,其中定是筹谋多时,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而究竟有何利弊,筹谋了何事,还待此时直入他们所设之局,方知道理。
敬晖站直,继续说到,“东都、长安之间相去八百余里,此等距离,若要举一城之力回迁,需得周密计划。而首当其冲,需定下还都吉日,万事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圣人在龙榻上稍稍动弹,鼻中“嗯”了一声。
工部尚书韦巨源见有自己表现的可趁之机,连忙手持朝笏,拱手上前,“禀圣人,下臣以为若即刻还都长安,需先行计算物力、人力,下臣愚见,先以紫微宫与大明宫,两宫迁移为重。”
“即刻?朕何时说即刻还都了?方才亦未见何人言过即刻?”圣人百无聊赖地再次拿起奏书翻阅起来,头不抬地说着。
韦巨源惊恐地与武三思对视一眼,连连躬身垂向地面,“圣人恕罪,”但嘴上言语并没有作罢,接着说,“若能定下还都吉日,臣为工部尚书,提请圣人指派下臣提前前往长安,安顿大工、修葺宫城事宜。”
此言既出,群臣之中陆续出现“臣亦愿往”的声音,武三思轻蔑一笑,声音很快弱了下去。
圣人这时扔下奏书,抬起眼,瞥了瞥一旁的纱帘,“还都之日再议,你们暂且不忙于表态。”
“此行若还长安,满朝文武,”纱帘之中的韦后轻笑一声,“莫非都愿往那沙土遍天、水源稀少之处不成?”
沙土漫天又缺水之处,所指的正是长安,与一川洛水贯穿全城的东都不同,长安作为曾经的都城,并无丰富水源,高宗朝更是几次三番因干旱导致全城缺粮。
这时韦后刻意提起此事,无非是在提前敲打那些不知为何复周一派忽然又对还都长安上心的大臣们,勿要此时早早表态,既是还都,定还有许多事是需要在东都完成的。
需在东都做的准备,才是她与武三思数人的最终目的,无论是要携带而走钱财珠宝,还是随行的臣民奴役,这些之中实在有太多文章可做,又有太多可获之利。
“还都长安既已定,这般牵扯国本之事,吉日吉时岂可由我等凡人定下,定要交由天子抉择。”韦后侧身撩开纱帘,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