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这次的梦与以往的不同，梦里没有狞笑的劫匪，遍地的尸体，没有流淌的鲜血，扭曲的面容。

梦里只有一个少年。

准确来说，是一个扮成少年模样的少女。

少女有着顾盼生辉的眉眼，黑眸丰唇，唇角挑着一抹桀骜的笑，手中的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她狼狈的样子映在剑身之上，散乱的发，惊恐的眼。

少女提剑上前，修长手指覆上她的面容，拇指拭去溅落在她脸颊的血渍。

“别怕。”

少女说。

梦里她好像说话了，又好像没有。

少女掌心的温度熨贴，盖住她的眼睛，像是一只蝴蝶收拢了翅膀，栖息在眼睫。

却又不像。

蝴蝶是美丽而脆弱的，少女不是。

少女说：“我叫阿琅，你叫什么名字？”

梦里的她想要回答，喉咙却像是被人紧紧箍住了，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但她应该还是回答了，因为她听见少女笑了起来，娇俏俏的声音：“你的名字真好听。”

好听吗？

她记得这名字并不好，父亲认为她是不详，道士说她克父。

不克命，但是克运。

父亲说，他多年不能高升，便是因为娘亲生了她。

母亲说，若她是个男儿，便是嫡长子，不必这般受苦。

“我跟你说哦，我也会算命，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绝对是有福之人，日后必定儿孙满堂，大富大贵，享尽齐人之福，真的，我小半仙儿是出了名的准！”

梦里，少女的手放在她的后背，声音响在她的耳畔，语气温柔又坚定。

她知道少女是在胡诌。

因为少女第一句话就错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儿孙满堂的。

但她的心仍因为少女的话而颤动。

梦是混乱的，无序的。

不过一瞬，温暖消失不见，她孤身置身于一片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好像在等待什么。

梦里，她知道自己是在等少女。

在等一个不会归来的人。

“小姐，小姐？”

梦境一碰即碎，婢女的呼喊声入耳，消失的五感逐渐回溯，她缓缓睁开眼。

怅然的感觉仍然残留，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疲倦而冷漠。

“何事？”

“小姐，信来了。”

婢女恭敬呈上一张指长的信笺。

【万事妥当，候卿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