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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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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到了医院那种特殊的药水气味,自己确实是在医院里。他断续听到人们嘈杂的说话声、脚步声,还听到了父亲和医生的急切交谈。医生说,镇上医院的条件有限,无能为力。建议父亲立即找车把沈清送往县城医院,还得抓紧。

等了很久,父亲才终于找到一辆解放牌货运汽车。镇上的汽车本来就少,找到这辆汽车,父亲不知道托了多少人情、绕了多少关系。

大家把沈清抬上汽车,正是黄昏时分。刚刚一片晴朗的天空,突然浓云密布。接着电闪雷鸣,狂风肆虐,不时传来拍击窗棂,玻璃碎裂的声音、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有电线短路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狂风中颤栗不止,营造出一片凄惨景象。

天气这家伙就是这么神通广大,最会渲染气氛。哪里有喜剧,哪里就有晴朗;哪里有悲剧,哪里就变成灰暗。只要留心注意的话,你会发现它八九不离十,都很少出错。

母亲本来也想跟着同去县城,但她必须在家里照顾另外三个孩子。据说狂风大作,家里的瓦片都掀掉了,三个孩子正吓得瑟瑟发抖。

父亲顾不上另外三个孩子,独自护送沈清前往县城医院。汽车顶着暴雨在公路上疾速狂奔,沈清听见父亲不厌其烦催促司机的声音:“再快点,师傅。请再快一点。”

沈清一直枕在父亲的大腿上,但他多半处于昏迷状态,听不到父亲跟他说了什么。他偶然醒来,发现父亲和司机正走下车去,把被狂风吹倒、横在公路上的大树搬开,那一定很不容易。

到了县城医院,已是深夜,医生都是从床上叫起来的。沈清随后被送进手术室,那一晚,父亲应该是没有可能睡觉了。

沈清重新醒了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但他把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不知道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也不知道自己手臂上还打着吊针。

他还以为象往常一样,是从家里的床上醒了过来。他都忘了这是暑假,看见天已经大亮,上学肯定要迟到了,这很糟糕。更加糟糕的是,他看见床头桌子边上,父亲正背对他在倒水。上学迟到这类的事情,是父亲最不能饶恕的。

为了躲避父亲暴风骤雨般的训斥,沈清想着,要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快速的从父亲屁股后面溜走。可他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身子一点儿也动不了,他的身体和四肢都与他的意志脱离了关系。

父亲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说:“你醒了。别动,好好躺着。需要什么?跟爸爸说。”

“我得赶紧去上学了,爸爸。”沈清说。

听到读书从来就不上心的儿子说出这番话,父亲似乎有些感动,语气更加温柔了说:“不要紧的,我已经跟你的老师说过了,今天不用上学。”

父亲这种温柔的声音很是久违了,不是几天几个月的久违,而是好多年的久违。沈清听说不用上学,心里的暗喜几乎藏不住,形之于色说:“哦,好吧。”

父亲随后去外面买早餐去了。沈清静下心来,这才看清楚,自己是躺在医院病房里。房间里还有另外的三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身上缠满纱布的人。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头上也缠上了纱布,还有他的大腿上,臂膀上。这个祸事闯得真是够大的,父亲居然没有训骂他,连责备都没有,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沈清心里这么想。

医院生活的这段日子里,每天都是父亲陪着沈清,每顿饭都是父亲喂给他吃,拉屎撒尿也是父亲拿尿壶在床边侍候着他。沈清简直有点难为情,不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会不会有人背后逼他这么干。

沈清有时候,久久盯着父亲的脸。同样的眼睛和鼻子,同样的皱纹和胡子,为什么会变化出两种截然相反的貌相来呢?他温柔的时候,这张脸是多么英俊、多么暖人啊;而他暴躁的时候,又是那么的恐怖和可憎。

沈清的伤慢慢好了起来,他可以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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