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于是他把压力转移到了肩膀,完全解放手掌,显得轻松多了。
这件事情表明兄弟两个思考问题的差异性,沈清还拘泥在手掌上面解决问题,沈刚却已经把思维扩宽到肩膀上去了。
弟弟比哥哥多一份天才,自然就在许多方面超过哥哥。偏偏父亲就总拿他们两个相互比较,每次比较,都是哥哥惨败收场。
父亲很喜欢考验兄弟两人,哪一个才智更高,对他来说,这似乎非常重要。他把两人叫到一起,出上一个题目,让兄弟两人同时写上一篇作文。最后,父亲都是对沈刚的作文啧啧称赞,指出沈刚的用词多么生动、多么形象,反观沈清的作文,词句干巴巴没一点风采,味如嚼蜡。
父亲说沈刚写作文时,描述一双邪恶的眼睛,会是这样写“那双眼睛长满了带血的牙齿”;描述愉悦的心情,会这样写“躺在蒲公英的花朵上,随风飞舞”。沈清呢,就没这种天赋了,只知道平铺直述,没一点文艺细胞。
有时候,兄弟俩人观看父亲练习毛笔书法,父亲写上一行字,就让兄弟俩人评判,这行字里,那一个字的书法最好。兄弟俩人就各指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字来,而每一次,父亲都是站在沈刚一边,赞成沈刚说得对。
每当这种时候,沈刚神情洋洋得意,对哥哥越发不屑一顾;而沈清则自惭形秽、羞愧难当。一种相互较量的暗劲在兄弟俩人心里慢慢生长。
父亲对沈刚的赞赏,沈清其实一点都不服气。尽管他承认弟弟确实表现得很出色,沈清仍然一点都不服。他坚信,弟弟再多么天才,也不会十全十美。同理,他再怎么“笨蛋”,也总有长处。
沈清经常因为沈刚的出色表现,而遭到父亲的猛烈批判:“你真是太笨了,弟弟小你那么多,都比你强”。沈清就把怨气都发到了弟弟身上,他越来越不喜欢弟弟,不喜欢他得意的表情,不喜欢他傲慢的态度。
同样,沈刚也不喜欢沈清,他瞧不起沈清,从没叫过他一声“哥哥”,都是直呼其名。说来也是,谁愿意把一个“笨蛋”叫做哥哥呢?
兄弟两人变得越来越针锋相对,形成了故意对立的立场,导致一些事情明明可以简单解决,他们却非要各执已见,把事情搞复杂。两个都力图通过事实来证明,自己比对方更加优秀。
这种强烈的心理对立,总体是趋于隐蔽的,表面上没有那么显著,所以他们倒没有打架相骂。甚至还假装非常和平的样子。
而下象棋这种娱乐活动,正好可以满足他们的内心诉求。两个都力求在棋盘上,让对方一败涂地,哀号求饶。每一次胜利,都会让自己无比解气,同时在对方面前昂首挺胸。谁聪慧谁愚笨,咱们棋盘上见分晓。
沈清的棋路中规中矩、步步为营、稳打稳扎;而沈刚的棋路则剑走偏锋、诡异莫测、防不胜防。沈清的目标专注在吃掉弟弟的护帅大棋子;沈刚不一样,他总是故意舍弃大棋子,直捣哥哥的大本营,将军。
两人棋盘上相互较量,一旦自己稍占优势的时候,就会用语气、神态、动作暗暗羞辱对方,向对方传达一种隐语:你真是个笨蛋。对方呢,对这种隐含的轻蔑,心知肚明,心中难受,却又找不到理由当面发作,因此更加憋气。
两人天天下、月月下,当然也是互有输赢,因此也就互不服气。只是一天中最后输棋的那一方会比较痛苦,需要煎熬很长时间,等着第二天报仇。同理,最后赢棋的那一方最为开心,他能得意很长时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二人重新摆开棋盘。
“快点下吧,天都快要亮了。”沈刚又催促起来了。
“催什么?上一盘你不是也很慢吗?”沈清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还是想不出什么妙招来解除眼前的困局。
“我哪有你慢?我说你招架不住,就干脆认输吧。老这么拖时间有什么意思?”
“我干吗认输?你又没有将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