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回来看一看,别成了‘街巴佬’,就把乡村们都忘了。……”
去往镇上的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路上有深幽可怖的树林,还有陌生总有狗吠的村子,以及眼睛不敢往下张望的危险悬崖。这条道路很不好走,对那些挑夫来说,更加不容易。这条路之前沈清也很少走,他很少去外婆家,因为路途太远了。
唯一不用走路的,是最小的弟弟沈昭,他还不到两岁,被放在箩筐里,由父亲挑着走。
沈昭刚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来了几个大干部,做父亲的工作,要求他去医院做结扎手术。那几个干部若是不来,沈清家的人口一定还会继续增长。母亲看起来柔弱不堪,生孩子倒是一把好手,差不多每隔两年就要生一胎。条件本来就很差,她自己也是越生身体越垮。
她生的孩子,有几个不到两岁就夭折了,要是都没死,屋里孩子一大堆,恐怕房子都装不下。
沈昭降生时,父亲在外地中学教书。家里母亲照顾四个孩子,显然力不从心。父亲于是带着不足一岁的沈昭去了学校,独自照顾。他一个大男人,一面上班工作,一面独自照顾一个婴儿,简直是把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致。
自从父亲把精力重点放在沈昭身上后,沈清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不过,对沈清来说,这倒也好,可以少挨一些耳光和训斥。因为沈清这个年龄,生活中太容易犯错惹事了。而犯了错惹了事,被父亲知道,不教训他一顿是不可能的。
大约傍晚时分,终于到达镇上外婆家里。那些帮忙的乡亲们把东西放下后,很快告辞回去了,没有留下来吃饭。实在是家里物品凌乱,简直一团糟,没法子招待他们。
镇上的房子虽然连成了街道,看上去比村子里更有气势,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用木材建起来的房子年代都很久远,好多墙面都是东倒西歪的,一些主要立柱都是靠着另一根后来加上去的柱子支撑着,勉强维持整栋房子的稳定。要不是那种房子与房子相互紧挨着的街道结构,只怕很多房子早撑不住倒塌了。
外婆居住的这间屋子,还是租住别人的。外公带着家人在镇上生活那么多年,居然没有一处房产。外公死后,留下的唯一遗产就是孤苦伶仃的外婆。
外婆的年纪不算太老,还只有五十多岁,但她身体的衰老却远远走到了时间前面去了,看上去象是八十多岁。她牙齿脱光、耳朵不灵、眼睛也不好,走路离不开拐杖。
二十多岁的姨妈郭淑华,现在在县城一家工厂工作。县城离镇上一百多公里,她难得回来一趟。因此外婆真的很孤单,正需要有人在身边陪伴她。
房子非常狭小,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小阁楼,最多只能安放两张床。沈清家一搬进去,父亲就没在屋里居住,带着沈昭住学校宿舍去了。母亲带着妹妹依灵跟外婆睡卧室,沈清和沈刚两兄弟就睡阁楼。
镇上的房子里,有两样东西,是乡下的屋里没有的。一个电灯,一个广播。广播一直没响过,看来是废弃了。有了电灯,再也用不着煤油灯。不过电灯的亮度是固定的,总那么昏昏暗暗,不能象煤油灯那样拨一下灯芯调得更亮。
不管怎么样,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种新鲜的感觉会持续很久。睡在外婆家的第一个晚上,沈清梦里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