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
谢佩珠陡然清醒,天边已然大亮,自从入了夏,夜间的长度便越来越短。
梦中的回忆并不算愉快,谢佩珠不害怕独自一人呆在密闭之处,也并不害怕黑夜。
但她不喜欢,甚至说很讨厌。
从小至大,谢佩珠跪祠堂的日子不算多,但也绝不少。
如若当时,也有一个人告诉她,水虽然可以被塑造成万物的模样,但它拥有一朝改变的能力,它也可以瞬间摧毁坚硬之物,那她一定不会那样难过。
谢佩珠的脸靠在膝盖上,只可惜,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梦。
梦里的沈照也贵在有自知之明,他看着就不像好人。
婢女尚在睡梦中,谢佩珠悄悄披了件单衣,从枕下拿出一本《大学》,这是有次外出,她偷偷到书肆买的。
谢家致力于把她培养成一个贵女,但也仅仅是一个名门贵女,最多只允许谢佩珠读些《诗经》,以后可以与夫婿红袖添香。
她的一生便始终绕在他人身上,谢佩珠不愿意如此。
谢父曾语重心长地劝过她,读书无用,酸儒写得文字最会骗人,他怕谢佩珠也误入歧途。
可读书若是真的不好,那世间便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头悬梁、锥刺股地考取功名,而都呆在家相夫教子了。
她要当水,可克万物的水。
谢佩珠想,她不要当个随便就被人卖了的傻子,她想活下去。
兰心醒来前,谢佩珠便偷偷将书又藏在了枕头底,装出刚醒不久的模样。
兰心道,“小娘子如今闷在屋里也无趣,要不要给您拿了针线来,绣些香囊。”
谢佩珠点了点头,“也好。”
兰心赞叹道,“您的手真巧,这蝶啊花啊,仿佛真的似得下一刻便飞出来了。”
“好像还没有您不擅长的事呢。”兰心替她理线,想了想,“您琴也弹的好,舞也练得好,小娘子画也毫不逊色。”
谢佩珠手上动作一停,“我不知不觉竟然也学会了这么多。”
兰心点了点头,“可不是,婢时常羡慕您,学什么都快极了。”
谢佩珠却有些忧虑,她十分担心自己的腿,只怕拖慢了她的计划。
不知到了老祖宗寿宴时,这伤能不能好全,她还想给自己相看一下人选呢。
无论如何那天她也要多接触些青年才俊,爬也要爬去。
“小娘子,您看看谁来了?”春儿在门边笑着拉开薄帘,林冬容便提着裙子踏了进来。
林冬容身着齐胸襦裙,上襦是柿红色,用金线绣着繁花模样,下裙是青绿色百褶裙,如此配色既出挑,却又不会过于扎眼。
而她发髻也梳得别出心裁,左侧垂下流苏,随她走动轻轻晃动,这种不对称为她添上一丝俏皮。
林冬容本就生得明艳,她嘴角带着笑,灵气又可爱。
谢佩珠只简单穿了件素色长裙,头发挽成髻,却未带配饰,她放下手头的绣了一半的绷子。
谢佩珠扫了眼林冬容,不由得哂笑,“妹妹好生漂亮,是要给我看看这身衣裙吗?倒确实好看。只是为此多跑这一趟,倒也不嫌累。”
谢佩珠未施粉黛,望着有几分娇弱意味,倒成了个病美人。
林冬容捂唇道,“瞧瞧你这刀子嘴,我原先还担心你这伤势,如今看来你好得很,有的是精力埋汰我。”
她喝了口茶,“我总要亲自过来,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随随便便推了我的帖。”
“我看看你绣的什么?”林冬容坐在她床边,笑眯眯地问道。
“打发时间的物件罢了。”谢佩珠便递给她,“我在这屋里又出不去。”
“你这巧手,我这辈子是赶不上了。”林冬容捧着茶,“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要嫁人了。”
谢佩珠起了兴致,“谁能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这话听不出好坏,林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