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皇帝有惜才之心,他边在亭中等着那名叫做“慕昭”的士子,边再看向那首山居诗时,目光落在那一“慕”字上,忽又转念想起他在上元节那夜所见的慕姓少女。
他这几日,时常会想起她。许是因他未将那张鹤面具扔了,故总因睹物时不时想起人来。是极胆大的小娘子,外表有多娇柔内生的反骨尖刺就有多利,他年逾三十又身在高位,可说是阅人无数,却在此前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小娘子,想来就算将整个大周朝从南到北筛一遍,也找不出几个似她的女子来。
想及那夜她如初生牛犊,目光炯炯地大胆直视他,并以明澈眼神反问他为何不出去跪燕王时,皇帝不觉微笑。正微笑着,眼前竟渐望见了她的身影,见其眉目间的灵动神气,一如在浮香茶楼时。
皇帝一瞬疑心是山中日光耀花了眼,但定睛望去,竟真是她。不似在浮香楼时插钗着裙,她这时竟裹着幞头、足着漆靴、束着革带、穿一袭玉绿色圆领素袍,完全做男儿打扮,且毫无女扮男装的忸怩之态,随女道走来时神色含笑、步态从容,真似一位迎风新柳般的翩翩少年郎。
只那从容淡笑,在望见亭中的他时,便不由滞在脸上。慕昭不意会在此处见到那位浮香楼的“共犯”,前行的步伐不禁僵缓住。而奉圣命引她前来的女道青霞,怎会知晓慕昭与皇帝在浮香楼的渊源,一挽拂尘,就要提醒身边这名漂亮过头的慕姓少年,快些拜见当朝天子。
只女道青霞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亭中皇帝陛下轻咳一声,又见皇帝身后的傅总管,在陛下咳声后立朝她悄摆了摆手,并暗使了个“去”的眼色。
青霞原是长公主的侍女,后又随长公主入道二十年。虽不明白眼下是何状况,但侍奉贵人多年所养成的察言观色的本能,使她见此情形,迅速将未说出的“还不快拜见陛下”咽进肚里,改对那少年含糊说一句“就在此等着”后,垂首迅速退离此地。
慕昭计划是扮作文人写诗答题、得到入观参见长公主的机会后,再在正式拜见长公主时,向她陈明自己的女儿身和想要出家为道的心愿,恳请长公主容她在琼华观中为女道。
既已成功入观,事情就算是开了个好头。慕昭听那女道令她等,便就安分地在原地等着,并不随意走动。
她此番来,算是求舞阳长公主收她为女道,既求人,就当诚心诚意,故虽心中好奇为什么那夜浮香楼的“共犯”也在此处,但只拿一双眼不远不近地打量着他,安静守等女道再次传唤,并不走近前去与“共犯”搭话。
皇帝原是天天被人看的,大朝时王公百官黑压压一片的目光他也视若无睹,这时却在这少女慕昭的目光打量下,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坐在亭中,即使只以余光看她,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逡巡过自己的眉眼、鼻梁,又缓缓往下,看衣裳看腰饰看靿靴,再又百无聊赖地往上,复看一遍,看个没完。
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如此下死眼地盯着年长外男,成何体统!皇帝微觉不悦地在心中默想一瞬后,又想她之前又说当朝皇帝是“歹竹”,又敢避不参见燕王,是从没体统可言的,那一丝不悦,便不由化作一丝无奈淡笑,如烟消散。
傅秉忠是心腹老奴,见皇帝侧首朝他看了一眼,便会意地快步出亭,走至那男装少女身边道:“这位……”他也不知该称呼“公子”还是“小姐”,略一犯难后直接道:“请到亭中等吧,长公主殿下现不在观内,不知要多久才回来呢。”
慕昭听了,便不再白白站等。她携菱枝入亭,看了她的“共犯”一眼,又看向引她进亭的那位中年男仆,意在问他该如何称呼他家主子。
傅秉忠怎知该如何称呼,他无法则声时,听主子陛下已“自报家门”道:“鄙姓言,是上届春闱的进士,因已守选三年还未被授职,就想着能否来长公主这里碰碰运气走走门道。”
所谓“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