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空言去绝踪(六)
凌云观。
留央晌午自惜木庵回来,失望复失望,自我沉寂。直到肚子咕咕作响,才去煮了豆子,备了碗筷,久不见另二人,老道士就跟她提起了同行二人下山之事。
两军交战,她凑什么热闹。
下山帮不了手,不如等到两军消停,再下山寻人救人,稳妥点。
战得激烈,厮杀之声漫天盖地。纵然是道观里,刀剑撞击声声入耳。
“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哎……”留央有感而发道,“兵荒马乱,人如草芥,流离失所,耕田荒芜。”
“中土九州,裂土而治百余年,也许你我有生之年能见到天下归一,万民安定。”老道士观天而论。
“天下归一?”留央觉得不可思议,南边还有百钺,不是说亡就能亡的。
“高昌气数已尽,劫数到了。“老道士絮叨着。“民心归向西沧,西沧现在那皇帝是个能耐之主。”
“那皇帝心狠手辣,能力是不错。”留央不得不赞同老道士所言。本以为承武略斩杀太师引发的承家内斗,足以令朝中其他政敌势力钻空子,西沧内外臣僚会乱上一阵。然而,她都估错了。西沧并无大乱,反而是高昌濒临亡国。
西沧之内,臣子之中,有忠于周氏,觉得西沧是周氏,周氏代表着西沧,如百里库将军;亦有人不把周氏放在眼中,忠于承氏,认为承氏就是西沧,西沧就是承氏的,天下的人心,西沧的人心,想收拢变化莫测的人心,谈何容易。
承氏的撕裂,这场权力游戏,要多残酷就有多残酷。承武略能拿捏得当,控制局势,真是狠角色,绝非寻常之人。差点她就沦为他承武略的刀下亡魂。
“天命如何,实难测矣。贫道近来观天象,紫微异动、景星现,是乃圣君之象。可看到小哥面相,乃真龙克星,却不是为祸之象,奇哉怪哉。”老道士津津有味说着,“天地一阴一阳,克制有道。贫道修为还是不够,参不透天机啊。”
克星?她?她拿什么跟那人斗?更非他的对手。这些年来,她吃过他多少苦头。
莫要拿她开玩笑,留央带着恬淡的笑,道:“紫夷真人,真会说笑。”
“真的。”老道士坚持道,“小哥面相甚奇,能虎狼丛中立身之相。”
“虎狼皆凶狠,我这命能活多久?”留央随口一问。
“祸患在南,少走水路。就能活得长久。”老道士认真看着留央道。
留央打了个寒蝉,笑僵硬住了,老道士模棱两可的话,似是而非。
刀剑厮杀之声未有再起,过了许久,还是不见那两人回来,留央心下不安渐起,提着灯笼下山而去。
路上少不得难闻的血腥之气,留央还是忍不住呕了起来,靠着树,举步维艰。
马蹄声响,离得有些许远。
虞轲探问道:“高兄?”
“是我。虞大哥!”留央应道。
虞轲接着跃马而下,牵着马,将缰绳交到留央手中,道:“今夜你骑着马,朝南走,赶紧离开。离开高昌最好不过。”
留央气还没喘过来,看着还未清理血污的虞轲,疑问道:“怎么了?你还好吧?”
虞轲心中一暖,自然答道:“这点伤,不打紧。”
虞轲细想,觉得解释也是多余,行动才是要紧。小陆说着天一亮,要将恩公高安平引荐给陛下,虞轲自然是紧张着想让留央避开。发生的事太杂太乱,还不如不说。
他有伤在身,无法将留央抱上马背,长话短说道:“你先上马,我送你一程。大业城内有高昌残部,两军还得对峙一段时日,是非之地,避而远之。战事持续,道观、庵堂迟早会波及。”
留央信任虞轲,想必他不想自己身陷危险之境。战事延续,流民抢食,哪还有什么清净之地。
这样她更不放心惜木庵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