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满楼,叶知秋,我访故友,愿长相…
一位穿着青衫的公子,抱膝坐于一墓园青冢边,虽说朴素,眉目间却是一份贵气。纤长苍白的手指玩弄着酒杯边缘,不知想起什么,浅浅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顺带引起了两颊的盈盈酒窝。
他生的是极动人的,那种不经意间笑笑,如摄人心志般明媚。身形高挑,眉目如画。生于晚清传统勋贵,自带一条长辫,即便如此,也尽显风华意气,立在那里,也是为长街平添几分光亮,四季如春。
不知为何,他不由得低声啜泣起来,开始还带着些迷茫。抚触着油墨未干的冰凉墓碑,他的手开始颤抖,滑下。
良久,他眼里的高光消失了,仿佛接受了斯人已去的事实,如稚子般嚎啕大哭,清泪盈满酒窝,在凌晨渐出的日光里闪烁。
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二十一岁公子哥,这次他哭,没人为他拭泪了。
他的母亲,前几年因刚入门小妾的暗算,带着腹中的弟弟活活气死了。
他的父亲,忙于政事,他在族里二十七个兄弟姐妹中,也不受宠,三年无暇搭理他。
他的那个挚友,姐姐,爱人,洛清妍,正安静的躺在他脚下的污泥中,无声无息。
那么一尘不染,痛恨一切污迹,翩翩出尘的清妍,怎能甘心躺在这儿。
他的泪这几天仿佛流尽了平生总和,这个在杭州城里风云人物,意气风发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曾欲与天公试比高,正在一个青灰的墓前宣泄着,露出狼崽子柔软的肚皮。
平时不爱四书五经这些老古板东西的他,只爱西方新思想,被父亲痛骂“品性顽劣,琢玉难雕”“西夷异论,奇技淫巧”,这时却向旁边他的书童羽斛要了笔墨,“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泪花打在微黄的宣纸上,瞬间溅落的美,如昙花一现,开了,也就谢了。随即久久泪水与墨晕染在一起,难舍难分,最终,依依不舍的干透,徒留一纸污痕,算是有过。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晨曦已出,晨风温润带微凉,如故人掌心温度,抚触他的脸颊与泪痕。
他擦擦鼻涕,又像一个小孩子傻乎乎的笑了,重新捡起被自己丢弃的贵公子的矜傲与面子,有些傲娇的对着墓碑嘟嘟囔囔,就像与他的清妍耍小性子与脾气。
“十九爷……早上还没用过早点,一会儿再和洛小姐聊,成吗?”
说话的是齐老太太前些日子刚派来,来照顾齐凌晟的随从桂喜,手里提了俩食盒,一个装了些糕点蜜饯,都是齐凌晟这些天常吃的,还有一小盅青梅酒,另一个盒子就一支新鲜的玉兰,与一紫陶泥小壶的荔枝酒。
偌大个齐宅,自从他娘死了,他爹迅速将气死他娘的林姨妈扶了正。
齐凌晟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加上齐老爷常年不在家,况且年纪小,刚刚十六七八岁的娃娃,单单纯纯,娇生惯养,没有心机,自然玩不过从小乐坊里出来的林姨妈,不能说举步维艰呢那也是孤立无援。
得亏还有个疼爱自己的祖母和常姨妈。他的祖母从小疼爱这个清秀机灵的孙子,看不惯狐媚的林姨妈,处处护着他。
也是怕这个从小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子哪天自己把自己作没了。
让他得以在除了家里的地方逍遥风流,成了一个游走茶楼戏院,勾栏瓦舍及新式学堂的,十分典型的无所事事公子哥,成了老爹气愤恨铁不成钢的斥骂对象,成了众多世家家长教育子孙的反面教材。
齐凌晟缓缓站起,整了整衣裳,看了看俩食盒,拿起第一盒,准备摆在书陌的墓前。
“十九爷?”
“嗯?”
“……这是常姨妈特地让人天没亮去蜜酥斋买的,老难了,您真就……”
桂喜没来几天,不晓得这位十九爷最近这段时间,老是天没亮就撒丫子跑去这墓园子,老对着这块地神神叨叨,要不是怕被十九爷和老太太派人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