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使东风不知君
赤勒都裕看他,“干嘛,快脱呀!”
“君子有云,非礼勿视,非……”
“你别非了,这话怎么不说给追杀你的人听。”赤勒都裕不耐烦地转过身,把脱下来的外衣递给他。
“我没被追杀。”
“那你为什么浑身是血?”
“那是别人的血。”
“那他们为什么会流血呢?”
“……”
耳朵捕捉到的声音令赤勒都裕变得敏感而警觉。他背起小孩趟过溪流,寻着最近的一处陡坡翻身下去,屏气凝息,一动不敢动,孩子被他捂得难受,不停地挣扎着,赤勒都裕硬生生摁住他,侧着耳朵听取着脚步声传出的信息。有俩波人。前来搜寻的人好像也怕惊动彼此,寥寥草草地来也寥寥草草地去了。
待四周渐渐没有了动静,觉得暂时算是安全了些,他转身去看孩子,问他:“你还换不换衣服?”小脑袋啄米似的点了几下,麻溜地就把衣服换好,手里捧着一块润泽如脂的玉佩,“这个给你,你别丢下我。”
傍晚的时候,一大一小俩个身影出现在老阿布施的面前,他放下手里的酒葫芦,眯了眯眼,“你这是捡了个娃娃回来?”
“哦伯格,我们能带他一起回家吗?”
老阿布施皱了皱眉,摇头道;“草原养不活中原的娃娃。”说罢转身要进屋去,“你早点睡,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了。”
“你是不是和我父王打过仗?”
“谁?”这话给老阿布施整了个激灵,他沉沉地看着这个孩子,细细地打量上去幼稚而俊俏的模样似乎还真有那人的影子。
“你—父王?”赤勒都裕的脑袋嗡嗡作响,瞅了眼爷爷,觉得事情不对,赶忙捂住孩子的嘴,生怕他再说出点什么刺激的。
老阿布施苍老的眼睛周边满布着深浅不一的沟壑,那里尘土飞扬,仿佛以瞳孔为中心正在卷起层层漩涡,转瞬间又归于平静。他低沉又粗糙的声音说道:“我们会带他一起回草原的。”他说话的时候先看着孩子,最后看向赤勒都裕,看得赤勒都裕心里发毛。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华天皇族的子嗣,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夜半,雨气如期而至,从屋檐坠落,顺着叶子的纹理划过,在小径上跳跃,轻叩着每一块青石砖,似呢喃细语,婉婉动听,挠人心扉,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地气息,月融化在星雨里,凉秋空悲月,浩瀚似星辰,多情似雨意缠绵,难言如凝涩细流,魂断似风剪叶落。问君何处为归途,嗟叹来路尚蹉跎。秋叶了了照孤影,清风不解流浪意。
江南湿漉漉的气候让床榻上的孩子辗转反侧,眠不得安。他想念着自己的那张大床,甚至梦见自己睡在大软榻上,乳娘轻扇着扇子,见他有些凉,便给他盖实了被子。他梦见皇爷爷,梦见他金灿灿的袍子上那只怒目圆睁的巨龙,和皇爷爷生气起来一摸一样;他梦见父王,梦见他冰冷的铠甲和温暖的怀抱;他梦见阿姊,梦见她怀里揣着皇爷爷给的桂花糕,却一块也不愿意分给他;他还梦见他们的那棵树,树洞里有他和阿姊的愿望,树根旁有皇爷爷藏的桂花酒;他梦见阿娘,梦见她盈盈笑意,梦见她那把扇起来满是芳香的花簇扇,他上前去,张开双臂,想让娘亲抱抱,他想告诉她他这些日子都在外面收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突然,阿娘不笑了,她的面色变得狰狞而哀怨,她一把推开他,他摔倒在地,不知所措。他看见乳娘瘫坐在地不住地哭泣着,他感觉自己被人扯拽起,而乳娘死死地攥紧他的手不愿松开。他看见穿着鱼黄服的人,他听见他们在吵哄哄地说着什么,他又听不清,如隔屏而闻,他着急地大喊:“不是我!”
一道惊雷劈开夜幕,雨下得更大了些,“哗哗哗”的,好似龙王哭了。
赤勒都裕原本是被他翻身的动作吵醒,看见窗子被风吹开,怕他着凉,闭了窗又给他盖好被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