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悲欢04
“土伦战争结束了,你就打算留在巴黎了吗?”又走了没多久,伊童就借口累了,直接往身边的树干上一靠,借着暖金的阳光看向拿破仑。
青年脚下的黑色军靴踩过湿黏的土地,地面上铺着的枝叶因此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拿破仑在伊童面前不远的地方停下,皱着眉:“国民公会交给我一项任务,加强从土伦到尼斯整条海岸线的防御。”
逆光看过去,拿破仑的面容被镀上一层温暖的灰金,灰蓝色的双眼饱含势在必得的坚定决心。
伊童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的拧起眉宇:“我记得热亚那和科西嘉都在那一带上,你是不是为了科西嘉才答应的?”
“不全是,”拿破仑伸出一只手,修长匀称的手指轻轻拨弄起垂落在一侧的金雀花枝,“我还得替巴黎的官员们留意那里的法国代表到底是真革命还是假革命。”
伊童没有说话,碧绿的眼眸被阳光照耀得如同刚在水中清洗过的翡翠。时间过了许久,只听见红发少女轻轻叹了一声:“望你一切都好。”
“……”
拿破仑低笑一声,手指随即缓缓收拢,不多时,就将那金雀花初绽的春意毫不留情地碾碎在指缝之间。
这是他的契机。无论背后蕴藏着多大的危险,他都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拿破仑和伊童回到主厅时,卡佩公爵也刚刚结束了与罗伯斯庇尔的交谈。
罗伯斯庇尔冷峻清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但卡佩公爵的脸色此时却黑得难看。一向谦和有礼的大公难得阴沉沉的起身相送,脸上礼貌的笑容几乎难以维持。
伊童看清父亲黑沉的面孔,心下一凛,但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直接询问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拿破仑,对方觉察到她投注过来的求助视线,颔首回以伊童一个安抚的目光。
伊童莫名其妙的就安心了不少。
按理来说,卡佩公爵应当挽留罗伯斯庇尔和拿破仑在家中用过午饭再离开。但是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双方都没有继续这场会晤的想法。
“那么我就不在此叨扰了。”罗伯斯庇尔彬彬有礼的向卡佩公爵道。
懒于掩饰不喜的卡佩公爵语气不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送阁下了。”
罗伯斯庇尔脸色不变,展眉道:“也好,您注意休息。”
经过伊童身边,罗伯斯庇尔对尚且不明就里的伊童递过一张崭新的信纸,莞尔道:“卡佩小姐,这是我的地址,望您随时前来拜访。”
说完,罗伯斯庇尔不待伊童做出任何的回应,便与拿破仑一同走出公爵府,坐上早已停在门口等候的马车离开。
伊童随父亲站在门口,注视着马车消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才收回目光。
“这个该死的暴君!”一等到罗伯斯庇尔离开,卡佩公爵就再难抑制内心的愤懑,不顾形象怒气冲冲地指责道,“我好言好语地相劝,让他不要再把无辜的人送上断头台来。可是他竟然……”
卡佩公爵很快恢复理智,接下来的话就噎在喉咙里,艰涩地无法言语。
伊童同样保持默然。
她不关心政治方面的事情,但在巴黎短短待了几天,也多多少少听说了罗伯斯庇尔的名声。
他的风评自开始施行恐/怖的血腥独/裁之后便一落千丈,更不用提之后颁布的风月法令更是得罪了一大批前朝权贵。
巴拉斯和塔利昂夫人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惯会见风使舵。这也是当时伊童顺水推舟答应罗伯斯庇尔的邀约后的亲眼所见。
尽管她所见到的罗伯斯庇尔,富有诗人气质。文质彬彬,身上的气息干净,根本不像传言里将无数无辜的人送上断头台的暴君。
不过,既然她不够了解,自然也就不会去发表任何意见。比起罗伯斯庇尔,她更担心的是那个来自科西嘉的年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