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山东赠银惹事 油坊镇李源被打访师
第1部分
话说童林扛着一个大白褥套,再兼着身上穿的衣服,打扮的这个样儿真像个老赶。耶位随穿的是什么衣服?仍然是土黄市裤褂,白骨头钮子左大襟,蓝布大褂又肥又大,足下穿两双大靸鞋,白高筒袜子,腰间扎着一根绒绳,掖着一条汤布手巾,手里拿着桑皮纸的扇子。见勒爷也改扮得好看,半截蓝布褂,两双云鞋袜,剪子股的小辫,手拿短折扇,头戴草帽。他们由北京城起身,出朝阳门,顺着石头道走下来了。走在道路之上,贝勒爷倒像个买卖客商,童林像个伙计。应当奔通州,他们爷俩斜着够奔张家湾,打算着够奔东昌府,好在一样,贝勒爷身边带着一个路程单子,按照路程单子走道,可就准走不错。可就着随着打听点,如外单有一个笔记本子,走在什么地方,必要调查民情,带着问土询风。贝勒爷可是这么定好了的主意。无奈贝勒爷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人,一出北京,走了才有几十里地,就觉着两腿发酸,走道儿有点劳苦。遂着叫道;“海川,我刚走了这么远,就觉着有点累,可见得行路的艰难,道路的劳苦,这才应了俗语那句话:既在登途者,俱是命薄人。要按这样的走法,何时才能到东昌府?”童林微然含笑,遂说道:“您是没有走过远路,这个行路单有一个方法。讲比这么说,走道儿越着急,还是越走不出道儿来,行路必须谈笑自若,随随便便,一面走路,一边消遣,不怕走在道路之上,看见一个村庄,一片树林,一个古庙,山水人物,皆可作消遣品,就仿佛他是一幅古画,人如在图画之中,游山玩水似的,一来乐而忘倦,二来还走的出路儿来,还免劳苦。常言有句话,人怕走路,路怕走。您想想这个主意好不好?”童林所说的话有理,扭项回头一看,敢情不知不觉说话之间,不大的工夫,已然走出老远的来了。贝勒爷又举目往前一看,当中间的大道,道旁禾稼甚盛,望远村中树木森森,耳内听着牧童高唱太平歌,往来皆是名利客。贝勒爷一面走一边亲看村庄的佳景,沿路上无非是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在路途之上,也就是八个字,晓行驿站,夜宿招商。贝勒爷这一路上可就把登途负苦,个中的滋味,饱餐一切。非走一日,这一天正往前走,一来天气尚早,不到已时,可就觉腹中饥饿,回头叫道海川。童林答道:“爷什么事?”贝勒说道:“我在北京府内,食珍馐咽美昧,我老觉着吃不多,可是一吃路村中的乡粮,我吃着倒是很好,虽刚是饔餐粗粒,我还吃得真不少。看起来纨绔子弟,岂能懂得受苦的艰难,自古多大的英雄,他没受过苦处,他不算是英雄,哪一位大人物,不是由阅历受苦而来。看起来今日你我之所受风霜,道路的苦楚,正是你我后来之学识,此事不可不记下,以作后来之思想。”
贝勒与童林说话之际,举目抬头一看,正东上黑暗暗,雾森森,隐隐的村落,遂说道:“你我赶路,还是打尖的为是。”贝勒爷在路上观看路旁的村景,不知不觉,早来到这镇店的西庄门。进庄门往里面观看,好大的一座镇店,东西的街道,南北的买卖铺房,人烟稠密,可巧正是本镇的集场。这个镇店名叫清河油坊镇,此处一半属直隶管辖,一半属山东管,去山东必由这条路走。若要由此处往南,奔沂州府,过黄河,奔南徐州是下江南的道路,此镇店是通街的大道。今日正是本镇的集场,分外的热闹,在街道之两旁,俱摆设庄家的农具,无非是又耙扫帚,大铁锹,杆面棍,大炒勺,簸箩簸箕等类,庄家应用的物件,铺陈在街市之上。赶集的上店的,买卖物件的人,来往真不少。贝勒爷在京师之内,哪里看见过庄子上的集场,今见村庄的景况,真是又开一番眼界,不论卖什么的都要看看。童林扛着行囊,后面相随。贝勒爷只顾看着庄中的热闹,童林哪里有这个心思,一来是带罪捕盗,二来思想双亲,他是无心观看集场繁华。贝勒爷正往前走,猛见街的北面,有一个大空场的地方,分外的更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