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起三刀昨梦醒
人的眸光一落到魏殳眉间,她竟潸然泪下。
“你和你娘,长得真像呀。”
“夫人。”魏殳低下头,恭恭敬敬道。
姜佩罗抹着眼泪,笑骂道:“我和你娘可是从小结义金兰的姐妹,叫什么‘夫人’呀,多见外。快唤一声‘娘’。”
魏殳有些犹豫。他疑心平章夫人只是安慰自己罢了,因为认识他的人从来都说,他长得更像自己的父亲。
姜佩罗将他蓬乱的发髻拆散,轻柔地重新绾好:
“真是标致的孩子。我怀恪儿的时候,还曾与你娘说笑着要给两家孩子指腹为婚呢。只恨他生下来,却是个男孩儿。”
温恪把玩着金锁,不以为然地在边上瞧着,重重地哼了一声,以彰显他的不满。
温小郎君才不要把自己的娘亲分给别人,就算是这个病如西子、貌比天仙的童养媳也不行。
晚间用膳时,姜佩罗手执银筷,亲自替魏殳布菜,笑着说:“都是些家常菜。我的手艺也不算好,澡雪切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
在小温恪饱含敌意的目光中,他微微睁大双眼,几乎是受宠若惊了。魏殳垂下眼睫。他何德何能,竟让平章夫人亲自下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魏殳迟疑着,夹起一小块排骨。她或许真的是娘亲的手帕交,不然平章夫人做的糖醋排骨,何以与自家的味道分毫不差呢。
人生有诸多煎熬苦楚,姜佩罗很贴心地做了许多甜口的江南菜色,不要钱似的把糖倒进去。桂花糖藕,糖芋苗,定胜糕,酒酿汤圆,就连灌汤包都是甜的。
魏殳都很喜欢。可明明是这样甜的味道,含入口中,却奇怪地酸出眼泪来。
温恪却非常挑食,姜佩罗只好很无奈地哄他吃饭。席间,母子二人言笑晏晏,魏殳在一旁看着,对这天真无虑的孩子无端生出几分羡慕来。
那个温小郎君将甜的和咸的倒在一块儿,又把银筷戳进丸子里,也不吃,只是玩这些食物。他乌亮亮的双眼瞧着魏殳,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还说不是姐姐?只有姑娘家才专爱吃甜的。”
魏殳闻言一顿,将筷子放下。他心下涩然,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生在锦绣堆里的贵人很难体悟究竟什么是贫穷、困厄与痛苦——
因为曾经的他,也是这样想。
新的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那个讨人嫌的混世魔王终于远远地出去玩了。魏殳坐在温有道的书房,将面前薄薄的一册《论语》翻开,平章大人亲自教习他的功课。
魏殳很端正地坐在书案前,提笔落墨。
他的字很好看,极少有八岁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独具风骨的书法。温有道微微点头,看着那孩子写下“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暗赞孺子可教。
魏殳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脆弱与彷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百折而不回的信仰。
他还很年轻,倘若有朝一日求得功名,未尝没有替魏氏翻案的机会。这一字一句的圣贤之言,或许都是写下的锦绣前程。
他要回报平章大人对他的厚爱,回报夫人对他的关怀。温家于他有恩。
阴霾和暴雨过后,一切似乎变得光明起来。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温有道翻阅着魏殳刚写好的文章,点头微笑,目露赞许之色:“写得不错。”
温有道提起笔,魏殳期待着平章大人为他写下点评。那倒悬玉峰似的毫尖落下,绕出两个字来,接着笔锋一顿,却是用墨污将魏殳的名字抹去了。
平章大人忽然转身,微笑着唤来他那依旧顽劣难驯的儿子,将这漂亮的策论递给他:
“恪儿……”
魏殳怔怔,怅然若失。
也对,平章大人是温恪的父亲,终究不是他的。
他的父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