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她坚定的本心

潭洞出现在她的眼前。

潭洞很大，怪石嶙峋，四周都是阴冷的湿气，潭水漆黑无波，不知底下有多深，亦散发着一股寒冷的气息，潭水旁边，躺着一只巨大的龟壳，躯体已然风化，但卫青芙记得它曾经是何模样。

梦中可口吐人言的高阶妖兽便是眼前风化的上古神龟玄武，它的躯体早已归为尘土，然而坚固无比的外壳依旧完好如初，静静地躺在潭水边。

在外壳的上方，正漂浮着一团微弱的光芒，那是玄武残留的一缕遗念，正是雪球的那滴眼泪蕴含着同属上古神兽的气息，让玄武的遗念被激活了过来。

卫青芙走上前去，抬手触碰向那团光芒，下一刻，她的意识被大量汹涌浩瀚的记忆所淹没。

这只玄武活的岁月极长，经历的沧海桑田不知几何。日月更替，万物流转，一切都只不过从新到旧，从生到死，生生不息地轮回万年。在它眼中，一切都不曾有过改变。

遇到僧侣的那一日，它也不曾过问僧侣的姓名。

它与僧侣开了个似是而非的玩笑，让僧侣从凡人变为了修士，并且不抱有期待地问了僧侣几个问题。

僧侣没能回答得上来，突破元婴期的那一天，玄武静静地趴在一旁，等待着僧侣命运的结果。

僧侣扛过了九道天雷，然而在肉身重塑的那一刻，僧侣的心魔被激发了出来。

元婴期可获得肉身的二次新生，僧侣能够自主选择成为谁。成为男？成为女？成为人？亦或是非人？

僧侣在这一刻陷入了心魔之中，僧侣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要成为谁，于是婴儿未能形成，化为了一滩精血，而僧侣自身亦七窍流血而亡。

玄武吞噬了僧侣，也吞噬掉了僧侣的心魔。

再长的寿命也终有结束的那一日，玄武感受到自己即将陨落，便进入了这片秘境。它在崖底寻到了一处清静之地，洞外的食人藤惧怕它的气息，不敢靠近，此地不被打扰，适合它安静地等待死亡。

玄武闭上双眼，趴在水潭边，陷入了一场奔赴终结的长眠之中。

玄武漫长的一生如浮光掠影，在卫青芙的眼前快速掠过。

直到最后，玄武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低沉地缓缓响起，“‘你’……是谁？”

卫青芙明知这道声音只是玄武的遗念，它已听不到自己的回答，但她依然对它徐徐开口道：

“我即是我。我是父母的女儿，亦是爷爷奶奶的孙女；我是好友的知交，是恩师的徒弟；我是女子之身，曾名乔诗，如今我是卫青芙；我走过的每一段路，遇到的每一个人，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全部铸就了如今的‘我’。”

“我在突破元婴时，从未想过要成为谁。我是女子，便不会幻想成为男子；我是人，便不会幻想成为妖。哪怕我是蝼蚁，生来处于最低处，我也只会成为爬上顶峰的第一只蝼蚁。”

“我不会成为别的，我只会成为我想要的我。”

卫青芙的声音坚定而从容地落下。

脑海中一片寂静，并没有再响起玄武的声音。

随后白光没过她的神识，再度睁开双眼时，她站在潭水边，而地上巨大的龟壳，已顺着纹路碎裂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