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数九寒冬天,一夜大雪不曾断过,第二日清晨,整个上京城被雪色覆盖,抬眼看去,颇有渺渺无尽之感。
天色才刚蒙蒙亮,沈家下人便已经起身洒扫庭院。拿着笤帚往绵软的雪堆里一走,就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屋檐环廊下,挂着的冰溜子冒着尖儿,瞧着比针尖儿还要细,有人举着铁锹一敲,冰溜子唰唰的往下掉,砸进雪地里,却也是声声闷响,吓得人一打激灵,瞌睡也就醒了。
天色这般早,主人家自是在房中歇着,还未起身。
偏沈家西角门大开着,门外站着一队人马,身穿黑玄色公袍、腰佩刻有殿前司三字的黑铁短刀,雪花片悄无声息的跌落在他们头、肩之上,他们皆纹丝不动,比之这大雪天更为萧肃。
隔着五六步远的门内,偶有女子的声音传出,那声音听着就年轻悦耳,温柔婉转,倒让这雪天多了几分暖意。
那说话的女子,挽着妇人髻,有一副明媚似春色的好模样,皮肤白净无暇,五官分明,特别是一双杏眸黑黝黝的,却又明亮的很,就像是夏夜里的晚星。今个儿大雪,冷风一吹,她的脸颊便微微泛着粉,像是枝头上熟透的桃儿一般。
只与她隔了半步左右的男子,分明是雪天,却穿的单薄,一身玄色官袍,身姿挺拔活似冬季里的红梅,鲜艳欲滴,他的五官英挺分明,眉宇间的冷意淡漠之色,却比今日的雪更甚。但却让人觉得浓郁的容颜就该搭配清雪一般的气质。
温虞身上披着厚裘,怀中还捧着烧的正烫的手炉,却也只觉得那寒风呼呼的往脸上吹,像是刀刮一般,又冷又疼,那风往领子里灌,身上的热气儿立时就被吹散,冷的她手脚冰凉,不住发颤。
北风猛烈的吹着,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纤长的眼睫不住地颤抖着,却还在殷殷叮嘱。
“这一路风雪大,夫君要保重身体……”
“夫君记得添衣,莫饮凉水……”
沈遇只听着,偶尔应一声便算作回答,他的语气太过淡漠,温虞也没有半点儿不耐,话说到最后,温虞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唇,好似带着一丝压抑的哑意,“夫君,你何时能回来?”
快要误了出发的时辰,亲随小声提醒沈遇,“大人,该出发了……”
沈遇目光微扫过眼前人,见她眼眶微红,睫毛轻颤,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沙哑,他终究是按下心中的不耐,低声简略地回答她:“一旬后,我便归。”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西角门,翻身上马,再没看过温虞一眼,打马疾驰而去。
只留下温虞站在门内,看了半天,独不见沈遇身影时,身后嬷嬷提醒她,“姑娘,姑爷已然走远,咱们回房吧。”
温虞立在原处远眺,目光飘忽,像是没有听见嬷嬷的话,半晌后压低了声音,呢喃自语,“一旬才归。”那就是十日。她的手贴紧了炉子,平白的多了一丝激动之色。
嬷嬷叹气,上前一步,“姑娘,老公爷,老夫人就要传早膳了,咱们还得去请安呢……”
温虞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吸了吸鼻子,恋恋不舍的回身往内院去。
嬷嬷走在温虞身旁,挥手让余下人落了几步,方又低声同温虞说这话。
旁人听不真切,依稀听得‘切莫担忧’几个字,只当是嬷嬷在宽慰温虞,让她莫太挂心沈遇。
在西角门多停留了片刻,温虞换了衣裳,行至正院,正院已经开始摆早膳。
正院的婢女打起厚重的毛毡帘子,屋中的热闹劲儿便随着暖风一起吹来。
温虞脚步一顿,府上众人都到了,独她是来迟了些。
不过温虞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解了披风交到嬷嬷手中,这才不急不慌的走进暖阁,她踏进暖阁,绕过屏风隔断,阁中说笑声都霎时小了去。
温虞目不旁视,直走到被众人簇拥在上的沈家老夫人跟前,屈膝请安,“孙儿媳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