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渐渐的，我的眼眶中充斥着泪水，看着老爷子那无比懊悔的脸颊，我当然知道他这一次要跟我说什么。

他老了，方俊死了，方嘉死了，自是要有人为他养老送终。

只听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一些往事，你爸啊，聪明，正直，从小就是这样，不爱和俊儿抢东西，可是越是董事的孩子就越是没糖吃，我又怎么能看不明白呢？孩子大了，总是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他不愿意留在方家，留在乡下，我也能理解，我只有……和他断绝了关系，才能给老祖宗一个交代，他是长房，长子，只有他挪出了族谱，俊儿才能继承方家……”

我缓缓地抬头，到了这个时候，我似乎……也明白了老爷子的用意。

“每次回去，你的衣兜里是不是总有一百块钱？自己的孙子，自己的种，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可俊儿这孩子，嫉妒心重，要是让他知道我心里还惦记着你们爷俩，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无法取舍。”

“我啊，老来丧子，怎么会不心痛？看到你这么小小的一个，跪在灵堂前面，任谁不想去把你抱在怀里？可我不能啊，一旦我出现在了灵堂，一旦我把你接回来，老二会怎么对待你？我又是一个快要踏进棺材的人，我死了，你该怎么办？我知道，正雄当年刚刚结婚，他和你父亲的关系就跟亲兄弟一样，就算我不要你，他也不可能会不要你，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孩子，这么多年，你委屈了，你所有的委屈爷爷都知道，可爷爷不能帮啊，我活着，还能护着你，可爷爷死了呢？你小姑姑是个老实人，她自然会对你像亲生的一样，可你大伯呢？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对你?委曲求全的住在他们家？还是，被他们扫地出门？宁宁，爷爷老了，报应也来了，上次你救了我，医生给我做了一个体检，说是……肺癌三期，最多也就只能活半年了，爷爷不求你现在原谅我，只求，咱们爷孙两，不要像隔代仇人一样，可以吗？”

我的泪水划过眼眶，此时，我攥着拳头的手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我抿了抿嘴，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轻声说道：“老爷子，有些伤口，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愈的好的。”

转身之际，那一双温热的手顺势拉住了我的手腕：“我死了之后，好好对待你姑姑……”

“有病就去医院看看，明天我请假，早上陪你去看看，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替我爸好好照顾您和姑姑。”

说话间，我转身就走出了老爷子的房门。

“怎么样？老爷子没和你说什么吧？”

“能……抱抱我吗？”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姜然，那时的我，俨然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姜然上前，一把将我抱在了怀中，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脑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抱着姜然，眼眶中的泪水更是肆意的在我脸颊上流淌，这么多年的委屈，这么多年的怨恨，似乎在老爷子说出其中原由的时候就已经在我内心化解了。

我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几句话而瓦解，我恨自己，恨自己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给我父母的死一个交代，更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心中的怨恨还会这么深。

我的身子在姜然的怀中微微抖动，没过一会儿，姜然缓缓地将我推开，我血红色的双眼在姜然的目光中变得一览无余，她轻轻的用手抚过了我的脸颊，而后又在我笔尖处轻刮了一下，这一刻，就好像回到了学校里，她最后刮着我的鼻子时的场景。

“是不是舒服多了？”姜然就跟看着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在看着我，那眉眼间竟显温柔。

我抽泣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用手擦了擦脸，却被姜然拦了下来：“臭小孩，一点都不注意卫生，去厕所洗把脸，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