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末世回首

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年头之后，再回忆起这一段时光，他总是感到亲切却又遥远。明明是自己记忆中十分重要且又珍贵的一部分，却在思绪的海里如浪花浮沉，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沉没在海底。

月下与影对酌时，他总是高举酒盏，身舞翩翩，在皎洁的月光下挑起一朵朵漂亮的剑花。低沉却又辽阔的声音在篁林间传响：“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那时候，他只是说了句‘好’吗？其他的，我竟记不得了……”带着浅浅醉意，他仰天长啸，时间在此刻静止，月光刚洒下一半就停留在了夜色中。

“若非当年一意孤行，引你入局，怕你现在已经是花甲之年，两鬓皆白了吧。”

他信手拈来一片竹叶，将月光舀入杯盏，和着陈酒一口饮尽。

“可那也好过如今这般模样。我已经……快要记不起你了啊……”

满地清凉中，他的身影与竹影一起交叠拉长，夜月缠绵，恍如旧年，千万载的时光如月华在自己的脑海里轮回翻转。

认识他的时候，自己好像是叫作北冥鱼吧。

北冥有鱼，任逍遥游。

那时虽然也是风云变幻，但盛世尚未炎凉。群雄纷争的动荡局势中，自己金戈在手，称霸一方，却不满足。总觉得偌大天下，与我何干，凭借睥睨天下的实力，几十年来无所事事，一心出世。

现在想来，若是当年没有那般任着性子，也许……

罢了，这世间有太多力量是人力所不能抗衡。就比如这悠悠岁月，斗转星移，万物更迭间，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名留史册又如何，最终肉身化泥，成了荒野里冰冷的土馒头。

他白袍曳地，用疲惫的肩膀扛起沉沉夜色。

自从那些本应存在于神话与传说之中的力量一一现世后，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类顶尖者纷纷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与迷惘中——自己拼尽全力超越极限所获得的力量，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人类占据了地球几千年，便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对自然与未知的力量逐渐失去尊重与敬畏。全然忘记了对于这个星球来说，几千年仿若沧海一粟，对这个宇宙而言更是渺渺。

不论是于个人还是群体而言，路顺易骄，骄兵必败。只是这一次失败的代价，人类或许承担不起了。

一人死，伤者寥寥；众人卒，哀鸿寂天；可全族亡，最后剩下的还有什么呢？或许什么都没有了吧。

抱歉了凌晨，即使是在这个时候我也无法将你挂在心上。这一生本就遇到了太多重要的人，而我要背负的，又不只是我一人的使命。

古旧的酒盏中荡起一圈细细涟漪，他虚幻的眼角闪烁着一点晶莹，林间众影与其共酌，或按肩抚慰，或拥他入怀，或酿一壶老月光，又或是群起剑舞，吟诗歌词，好不热闹。

可旁人再怎么看，也只是觉得林间若有风动，带落片片细叶。深更半夜，寂静幽篁，何来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