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妆(八月初六)
一进家门未及进屋, 陆氏就迫不及待地告诉男人李丰收道:“当家的,你猜, 今儿谢家大奶奶跟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李丰收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心里只想着刚谢大爷送他的红木黄铜新烟锅和一匣子新旱烟。
“谢大奶奶说谢大爷夸咱们儿子贵林学问好, 说咱们贵林能中秀才?”
“啥?”李丰收的心思终于从旱烟转到了陆氏话上:“家里的,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于是陆氏便有说了一遍。
听完陆氏的话, 李丰收沉默不语, 直待看到李贵林把两只箱子从大门搬进了堂屋方才出声问道:“贵林啊, 今儿这许多人里, 谢大爷是不是独送了你整套的文房?”
“爹,谢大爷还送了满囤叔一套!”
“哎,我不是问你满囤叔。谢大爷跟你满囤叔是亲家送啥都是该的。我只说你同辈的人,比如贵金、贵银、贵雨这些人。”
“爹,谢大爷确是只给了我一个人砚台、笔筒、水盂和镇纸, 然后笔墨也是贵雨他们的双份。”
“双份啊!”闻言陆氏禁不住插言道:“当家的,看来这谢家确是重嫡长,谢大爷给咱们长房的东西比同一辈儿的人都多!”
“都?”李丰收敏感问道:“这‘都’字是打哪里来的?”
陆氏如此这般说了一回, 李丰收闻言点点头道:“按你这么说,谢大爷确实是拔了一辈给咱们走礼。”
“今儿我得的东西和二叔是一样的。都是一匣子十个荷包和一个匣子装的烟枪跟旱烟, 小叔哥则比我们多了两个荷包。”
“兴和的礼和贵雨他们也是一样的, 都是一匣子笔墨和和四个荷包。”
“独贵林的礼比满仓他们不同。满仓他们都是一对粉彩瓷花瓶和六个荷包,而贵林则是六个荷包和一套文房。”
“先前看礼的时候,我按班辈来看,就只看到谢大爷给咱们的东西比同辈的都高, 便跟你想得一样,以为是谢家重嫡长的缘故,却不曾想到谢大爷独送贵林文房还有这层意思在内。”
听着他爹娘的话,李贵林自箱子里取出谢大爷送他的那套文房匣子,打开,然后便默了——亏他先前还艳羡谢大爷送满囤叔的砚台端庄厚重、雕饰精美,却没想谢大爷送他的这套文房其实是参照朝廷考场规矩来的,比如“砚厚不过寸”。
所以,这谢大爷真认为他下场就能中秀才?
“如此,”李丰收点点头,突然问道:“贵林,明年二月你参加县里童生试能有几分把握?”
“啥?”李贵林愣住了——他离开私塾已经十年,难不成现就因为谢大爷赞了一句话,然后再送了套文房,就真要去试回童生试?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在李贵林的认知里,科举是神圣的——这准备考试得人吧,不说头悬梁锥刺股,起码也得书不离口,卷不离手寒窗十年才行。
可过去十年,他都干了些啥?农忙种地,农闲教子。
要是这样子都能让他考上秀才,那城里十几个科举了一辈子的白发老童生还不得买块豆腐撞死?
似是听到了儿子的心声一样,李丰收道:“贵林,这些年你虽没再在私塾读书,但为了兴和,你书本也都没放下。”
“如此为何不下场去试一回呢?也算不负了你这些年的苦功!”
闻言李贵林心里终于起了波澜——是啊,为什么不去试试呢?李贵林想:考试就在县里,考一场也不费事,即便不中,也能为兴和探个前路。
何况谢大爷自己就是个秀才,别的不好说,但对于秀才试还是有些心得的吧?
说完儿子的前程大事,李丰收方才又问:“家里的,刚你说今儿谢大奶奶也给了玉凤见面礼?”
李丰收抬头看向陆氏,陆氏点头道:“当家的,我正要和你提这件事呢!”
“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