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惶惶不安

她慌忙低下头，撇开视线，收住了泪滴，又拖着繁重的裙子微微欠身，“小人惶恐，望殿下恕罪。”

嘉柔将其尽数看在眼里，那一眼，无任何的相似，可那双眸子里，却充盈了不可言说的眷恋。她瞬间觉得，那些无稽之谈，或许是真的，她万般思念的孩子，此刻，就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宋内侍悄悄在旁撑住微微失态的嘉柔长公主，嘉柔这才从失神中回过来，一只手，微微颤抖着抬了抬，示意其不用拘礼。

嘉柔半掩着口鼻，轻声问道：“你何罪之有？”

“小人因与前京兆尹曾有过节，所以被其造谣，长宁郡主附身。小人身份微贱，是蒲柳之姿，望秋而零，无稽之谈下，却与郡主松柏之质相提并论，抹黑郡主此则罪一。

更有罪之，勾起殿下您失女之痛。

小人罪同丘山，实在惶惶不安。”

江保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告诉嘉柔，这些都是薛定波为了报仇，整出来的流言。她一个小女子，无力与之抗衡，望嘉柔也认清，自己并不是江保宁。

嘉柔瘦削的手掌悄悄紧握着，她又何尝不知，此等有悖天道之事有多可笑，可如今这世间，连祭拜女儿的灵位都存不下一个，那些流言，便如同镜花水月般，明知是假的，可总忍不住伸手去捞一捞。

“你起来吧，”嘉柔肃静的声音下，压抑着万腔苦思，“过来。”

江保宁跪坐到嘉柔面前，低垂着眉眼，她实在不忍抬眼再看母亲一眼，因为只要一眼，她的思念、她的心疼、泪水，便会在瞬间决堤而下。

“多大了？”

“十七。”

“这个拿着吧。”嘉柔从面前一叠的糕点盘中，取出一个绿中带黄的点心，塞到她的手中，末了，满眼不舍地深看了对面人一眼，瘦峋的手掌在其脸上轻轻拍抚了两下。

“谢殿下。”

那块黄绿的点心是从前，江保宁在皇宫中，最爱吃的。因工艺复杂、用料精细，在外头如果不是当季，很难获得。所以从前，每次入宫时，母亲都会细细命人准备些许，直到她吃得满足才可。

外头绿色，是用当季的新茶，点成茶盏后，和着吊了整整一晚的八珍包鲜汤，一起倒入糯米中揉成的馅皮所呈现的颜色。而里头的黄色，则是蟹黄、桂花、各种坚果碎做成的。吃起弹韧鲜美，唇齿流香，她从前十分喜爱。

江保宁与程培风一道从殿前退下时，她才发现，旁的桌上，并未有这道点心。

她轻轻握着那一小方的糕点，低着头，默默跟在程培风身后。

这时，殿口出，进来一群朝官。看样子，是从九公主的及笄礼上退下来的。

已经在殿内的人，便都明白，及笄礼结束，帝后马上就要接见巨燕使臣了，于是各个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待所有的朝臣、王公亲贵都坐定后，几位皇子才陆续进入勤宁殿。

江保宁坐在程培风和庄焱中间，庄霏则和几个王公贵女一同坐在程培风等人的身后的位置。

庄焱悄悄拉了旁边的江保宁，小声问：“有没有觉得奇怪，淮勇侯爷居然不在。”

江保宁轻笑一声，同样悄悄答：“贵人事忙。”

她拿起一个茶盏，佯装喝水，轻声问：“若水江，你可有受伤？”

“还好还好，我听父亲说，是他，”庄焱朝程培风的方向递了一个眼神，继续说道：“审出来大渝州叛变，还让小楠州的人来支援我。其实是你对不对。”

江保宁笑而不语，悄悄撇了一眼，嘉柔长公主所在的地方。

庄焱见她不否认，于是连连点头，轻声，“多谢长宁郡主。”

“长宁，你别怪我。”

江保宁疑惑瞧了庄焱一眼，结果，庄焱悄悄凑在她身边，低语：“我想着，你肯定会想见母亲，但你没身份立场光明正大的拜见母亲，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