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小乌小云开了门,低着头,站在两边,等卫桂出去。
卫桂拉着卫兰,卫兰一身毛茸茸的,细小的绒毛仿佛从眼前拂过去。
走到另外的院子里,路上雪白雪白的,天色微微发亮,有些浅淡的蓝紫色云缕千万条春风柳枝似的铺开,又轻又冷,天空还是暗沉沉的黑色,像一缸搅混了水的墨汁。
“拿我的好酒来!”
卫桂说。
天上已经不下雪了。
卫兰拎着斗篷似的披风往地上看了看,好像垫着脚尖过水路。
卫桂被他逗笑了说:“进屋去,屋里靠着窗,往外看出来就是了。”
他说着就拉着卫兰又往里面走。
卫兰握着他的手,两个手心都是热的。
进了屋,上了炕,中间一张桌子,桌上摆点瓜果糕点,再放上细长颈子的酒瓶子,宽大开口的酒杯,酒坛子放在边上,开了口就散发出一种沉醉的香气。
卫桂往身后靠着对卫兰笑道:“这里也有一个好处,酒这种东西,往地底下一放,究竟能埋多久要看它能保存多久,不拘放在哪里,时间久了,总归都是好东西,仔仔细细挑起来,反而也无甚趣味了。”
卫兰就比他坐得正直,侧头往外看去,天上已经捧出一轮明月了。
月亮亮堂堂的,入了他的眼里,就好像凭空绽开了一朵猩红的玫瑰。
大概他们确实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容错认的差别。
毕竟,就算是同一个人,也要分清楚,幼年,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
年轻,或许分得少一点,年老了,活得长久了,差别大的时候就更多了。
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小时候一个样,老了又是一个样。
不足为奇。
卫桂是一心只要玩乐。
卫兰好像眼前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
他恨不得把见到的人都杀尽了才好,只是又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一味忍下去,不能对别人说,越发冷落,看起来就出挑得一捧冷雪化成的清泉水似的,水里藏着星星,星星底下是凝固不化的血痂。
流动的血,都是温热的,他的血冷了,就都凝固了,一碗血或许可以嫩嫩的,像块豆腐似的,只是红一些,他的血,只是一层又一层叠起来,硬得可以划开皮肉。
有时候,又好像一层清露,和着秋风,落在他眼里了,他就笑一笑,眨一眨眼间,旁人看着他,总感觉那眼睛里好像要落泪,只是没有。
越发亮了。
又像天上的月亮。
卫桂望着卫兰笑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卫兰收回目光看向他,笑道:“落到谁家去?”
卫桂笑道:“今天总不会落在我家了。”
他端着酒,仿佛一只冬日靠着暖炉的猫,妥帖地梳理自己的毛发,叹道:“我想见的,已经在这里了。”
卫兰笑道:“原来你竟不曾想过别人?”
他端着酒,酒杯送到唇边,开口道:“可惜,最喜欢好酒的那人,现在不在这里。”
卫桂笑道:“我知道他,他远得很,来不了的,不是我不找他,实在是两不相干,不如找你,省些口舌。”
卫兰笑了笑,端着酒喝了。
卫桂说:“不论昨日,斗酒相逢需醉倒,今夜且大醉一场。”
卫兰笑了笑,便又喝了一杯。
二人碰了一杯,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满室清辉,盈盈如水。
一坛子酒已经喝光了。
卫桂开了新的。
卫兰端着碗,豪气干云,一饮而尽。
卫桂则捧着坛子,看了一眼月亮,笑眯眯看着卫兰喝了一碗,自己才仰起头,举起坛子,咕噜咕噜喝下去。
泉香而酒洌。
山高而路远。
乌啼月落,卫兰放下碗,满面红霞。
卫桂放下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