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毓纯回到中院花厅时,宴席已经开了。
她的位置在紧挨主桌的左手边,要从门口走到最里面,那身银红旗装配上雪貂制的斗篷和袖拢,小两把头中间簪着红宝石海棠花扣,头发两边缀着流苏步摇,看起来格外夺目艳丽。
瓜尔佳毓纯在盛京惹眼不是一两天,引来的满堂注视倒觉得她嚣张跋扈的劲儿比往日更甚,没人看出异样。但其实,她全身都疼,因为差点被揪成秃子,现在整个人状态不好,装扮起来纯属为了虚张声势。
人还是得有层保护色,不然就没法混了。
她目不斜视穿过席间,到主桌前福了福身,就要转身落座。没成想,眼前还有个坑在等着。
照往年的规矩,她该坐次席主座应酬各家格格,但现在那里坐着兰瑾。婉茵坐在兰瑾右边,左边空着的座位才是留给她的。尽管只是个位置,却好像明明白白地提醒她:论身份,她比不上兰瑾。
毓纯神情渐渐冷下来,这是有人想看她和兰瑾争呢。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争还是不争?
主桌那边,索绰络氏与西林觉罗氏并坐主位正忙于说话,似乎毫无所觉她们这里有什么不妥。容秀与万流哈氏陪坐在另一侧,同样不关心毓纯还站着没有坐下。
“瑾妹妹行个方便,我想和你纯姐姐说话,不然这么隔着坐非吵得你连饭都吃不好。”婉茵清亮的声音响起,亲昵地拉了拉兰瑾的袖子。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既给了兰瑾面子又把长幼摆出来暗示她让座。
但兰瑾并不这么想,她之前在毓纯那儿碰过几次软钉子,心里总有些不得劲。今日是三婶的安排,可她没推辞,因为她不认为瓜尔佳毓纯有资格在将军府里压过自己。
不过被钮祜禄婉茵当众一说,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座位不让也得让。她莫名有种做错事的心虚和被拂了面子的恼怒。
“瞧我,随便一坐碍着两位姐姐了。”她连忙起身让出位置,脸上笑着,话里却带刺。
气氛顿时一凝,宛茵没接她的话。
往日里鲜少有哪家格格不给钮祜禄宛茵和瓜尔佳毓纯面子,虽有家世摆在那儿,但前者是因为性格好,后者则是太厉害。
今儿新鲜,有人敢打擂台。同桌的几位互相递起眼色。
毓纯心里憋着富灵阿的火,倒是没心思跟兰瑾计较。她清楚排座是索绰罗氏的事儿,这是存心想恶心她,顺便挑拨她和二房的关系。
她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按住兰瑾肩头让她坐好,自己坐到了主座上。“都别愣着了,菜都凉了。”
“也是的,菜冷了不好吃。”婉茵随声附和,大家这才纷纷起了筷子。
只有兰瑾坐着不动,手里的帕子被揉攥得不成样子。
席面夹杂着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小小的插曲没掀起多少水花,虽有人失望,但下人们来来回回的上菜,话茬子一开,也就顾不上了。
勋旧大族里八卦多,从盛京到京里,外头的消息都是说话聊天知道的。过年串门子,上桌的尽是大鱼大肉,谁家都不缺这口,反倒是连吃好几天吃腻了,大抵只动几筷子做做样子罢了。
周围说话声乱糟糟的,婉茵拉着毓纯追问她刚才干什么去了,不仅换了衣裳还重新梳了头。等听说是怕冷才换的,不禁悻悻地撇了撇嘴,“我还当你也是为了看我小叔叔才特地重新装扮呢。”
毓纯无语:“我知道你小叔叔是谁呀,看他做什么!”
“我小叔叔是阿里衮啊。他是皇上的侍卫,年前才回的盛京。”
以钮祜禄氏在盛京的分量,但凡有风吹草动都是各家议论的焦点。听说太后惦念老家,特地召见讷亲宫中叙话,才有阿里衮代兄长回盛京看望族中老幼一事。
消息一传开,在勋旧大族眼里自然是天大的恩典。他们这些人常年窝在盛京,大都自恃身份,把满人的旧历习俗当成祖宗根本,对皇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