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谓镇国公府
爹娘带着我二哥三哥一起在门口等我,我一下车就被阿娘拉到了怀里,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阿娘穿着杏色的袄子,掩在白狐大氅下,只在走动间才闪现几丝金芒。这是谢家不外传的绝技,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料子,幼时我曾拿着这价值千金的绸布当抹布玩,纵使是在永东那么多年,每年也会有家中奴仆不远千里替我送来裁制新衣。可我看到穿在阿娘身上料子时,才觉得这些金芒有了温度。
阿娘与五年前相比,终究还是多了几丝皱纹和白发,我狠狠吸了吸鼻子,最后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阿娘见我落泪,自然也是几多落泪。
我们母女在镇国公府大门口抱头大哭,最后还是大哥看不下去,强行将我和阿娘分开,请进了我阔别五年的家。
才坐下,阿娘就像是生怕饿到了我,忙招呼着让下人将热着的饭菜端上。
我像是没骨头一样黏在阿娘身上,阿娘就抱着我,一边问我在永东过得如何?我在阿娘原形毕露,像是五年前一样的小女儿态,捡着一些趣事讲,逗阿娘开心。
阿爹就在一旁看着我和阿娘撒娇。阿爹是和祖父一样,是从战场里杀出来的武将,平时皆是不怒自威,但这会儿也罕见的红了眼眶。
我爹娘当年可谓是南辕北辙。
我阿娘是昔年世家大族谢家的小姐。
阿娘出生的时候,正好是世道战乱,从小被家人带着东奔西跑,也许是年纪太小,家人保护得太好,阿娘虽然也有世家小姐的矜贵,但不同于我其他女性长辈,我阿娘属于柔情似水的“水”。
而我阿爹,虽然有着被称为玉面修罗的爹和巾帼须眉的娘,也倒是继承了父母的好皮囊,但却是一个从头到尾的直将,是战场上的“武疯子”。
当年阿娘嫁给阿爹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却没想到阿爹阿娘琴瑟和谐,恩爱了这么多年。
阿爹见我在阿娘面前闹,也只是笑笑,看着我在阿娘面前当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
我家虽然不多讲究,但是对于家中小辈素来教导严格,我自五岁起,便被要求独自吃饭——而我其他几个哥哥还要更早。因此饭菜上时,即便我十分想要在阿娘身上当一只狸奴,也不得不直起身子,老老实实正襟危坐。
但好歹我之前黏在阿娘身上和家人分享的趣事多少缓解了家中的氛围,爹娘、大哥、二哥、三哥都放松了神情,不再那么难过。
三哥甚至打趣我道:
“待会儿有得你和阿娘黏的,你这黏性倒是随着年纪一起长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离开阿娘五年,这五年里都是你单延庭天天黏在阿娘身边,我如今回来在阿娘面前撒撒娇又怎么了?
三哥从小就爱和我抢阿娘,这些事我可都在心里记着呢!
许是见到我瞪大了眼就要和三哥“开战”,二哥忙出来安抚大局,他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丢到三哥碗里,然后说:“小妹才回来,你就迫不及待惹她,多吃点,堵住你的嘴。”
又夹了一块糖醋鱼到我碗里,
“你三哥上周就开始念叨着你了,昨晚还和我哭,担心你去永东五年,回来不亲他这个哥哥了,他是故意惹你呢,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话听得单延庭满脸不自在,我哼了一声端回碗,继续在阿爹阿娘面前当我的小闺女。
我的大哥二哥,一个叫单文成,一个叫单武就,看名字就寄托了我不爱读书的爹对他们最大的期许,他俩倒也不负众望,确实达到了我爹的期许。
——不过是单文成最后武就,而单武就跑去文成了。
我大哥单文成如今是镇国公世子,另携禁军校尉一职;而我二哥单武就从国子监入翰林院,现任礼部侍郎。
至于我三哥单延庭——这名字一看就是我娘起的——如今依然是文不成武不就,是镇国公三代出的第一个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