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
小镇。
一眼望去是朦胧的山影,雾气涌动如海潮,将小镇与远方遥遥隔开。小镇建造在一座刀削斧劈般的冰山顶端,冰山之上违背科学常识地遍布着绿色的植被,葱葱茏茏,茂密繁盛。
有水流汇成清凌凌的河,从冰山上蜿蜒淌来,将小镇环绕围起,淬着暖阳金色的碎芒。
一排排鳞次栉比、各具特色的屋顶排布着,簇拥着中央最高处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教堂。
巨门就在教堂的背后打开。
站在高处,一览全貌。
King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微锁。
少年侧目看了他一眼,率先走出巨门,来到这座小镇上。
但他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了门边,看着门内穿着囚服的人们挨个儿走进来,脸上麻木空洞的神色在跨越巨门,呼吸到小镇清新自然的空气的瞬间,全数冰消雪融般生动起来,化作了一张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他们带着笑,有序地走进了教堂的后门。
很快,教堂的正门被打开,他们脱去了囚服,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裳,整齐干净地走出门来,三三两两,四散下了高坡,轻车熟路地进入小镇。
有人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房子的大门,有人不紧不慢地撑开了店铺的门面,也有人面含欣喜地煮起了早饭。
袅袅的炊烟从山岚红顶间飘起,雪白的鸽子降落在教堂的尖顶上,有扑棱棱的轻响传来。
祥和,富足,安逸。
这几乎是所有有认知的人看到这座小镇能联想到的第一组词汇。
King跟着少年最后走入小镇里。
少年没有进入教堂换掉身上的病号服,这似乎和那些人的囚服并不相同。但他走进小镇,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异样目光。人们对他好像连之前的那种惊惧嫌恶都没有了,很有些视若无睹的味道。
少年的行走漫无目的。
他带着King从小镇的最中央,绕遍了四方,从朝晖万千的清晨,走到了暮色四合的傍晚。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和King说一句话。King也遵循着少年的警告,始终没有离开他一米范围内,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道安静的阴影,静静随在少年的周围。
但也就在这个过程中,King发现这座小镇非常奇怪。
这座小镇充满了经常有人活动的生活痕迹,但却并没有什么生活气息。这些脱下了囚服、挂上笑脸的人,非常友善,非常和谐。
友善和谐到根本不像是人类的生活。
有人开车不小心撞倒了一位老人,立刻就上去搀扶,表示要送医院看诊,赔付医药费,但老人却连连推辞,表示不是什么大事,完全不需要,最后两人边说边笑,简单包扎后,手拉着手去了旁边的餐厅共进午餐,友好万分。
前提是,要忽略掉老人那条已经被车轮碾得血肉模糊的腿。
还有小孩子的狗掉进了河里,热心的路人帮忙救了上来,小孩子欢欣雀跃,真诚地感谢,路人也笑着摆手,连声说小事一桩。
但King注意到,趴在小孩怀里的那只狗,却已经被泡得尸体都涨了起来,早就死了。
“您好!”
“谢谢,您真是太客气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真的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责任……”
一句句彬彬有礼的话充斥着小镇的每个角落,友善完美的笑脸随处可见。
但这种美好却往往伴随着怪异的惊悸画面。
“他们说这样就是人类的生活。”
少年在公园湖边的长椅旁停了下来,终于说出了漫长沉默后的第一句话。
他坐到长椅上,想了想,抬眼看向King,又微微挑眉,补充了一句:“或者说,是人类通往神明的生活过程。”
King坐到少年旁边,摸出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