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哦、哦,是。”
阿康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将提前浸泡好的药材倒进药罐,架在炉子上,拿起蒲扇蹲在炉子前看火。
蔺章睨他一眼,继续垂下头读书。
乌榄炭的炭气不重,不怎么熏人,燃烧时还会散发些许清香,比后头茶房用的炭火要好太多了。
炉子里些微噼啪声与竹林间蝉鸣交错在一起,又不断有书页翻动的声音,阿康摇着扇子,偷偷从胳肢窝底下看过去,正看见桌边的蔺郎君翻过一页。
这人倒是会享福。
阿康暗自哼了一声,低头看向药炉。
在被卖进贺家前,阿康原是药房的一个学徒,后来师父要回乡,临行前就将他卖了攒路费,也正是因为曾在药房学过几年,会认些药材,这才能被安排去给姑娘煎药。
前几天管家同他说煎药的事情另有人做,叫他不必再理时,阿康还以为自己又要被卖了,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呢,结果第二天,来找他的不是人牙子,而是茶房的管事。
管事塞给他一个陶炉,一把药壶,叫他送来客院给蔺郎君,阿康这才知道,原来老爷是专门请了一位郎君来给姑娘煎药,人长得好看不说,八字也是请高人看过的,说是于姑娘有益。至于阿康,他也没被发卖出去,而是来往在客院和茶房之间,每日将炉子药壶送过来给蔺郎君,待蔺郎君熬过药后,阿康就负责回茶房将药渣倒了,再把药壶给冲洗干净。
同样是煎药,阿□□的时辰不对,便只能待在茶房里灰头土脸,蔺郎君生的时辰对了,便能住在这么好的院子里,连药壶都不必洗。
可就连这样蔺郎君也不满意。
不一会儿,药壶里咕噜噜地响起来,热气透过盖顶上的小孔一个劲儿地往上冒,药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浓重的草药香渐渐盖过炭香、竹香,弥漫到院子的各个角落。
脚步声响起,阿康转过头,看见蔺章站起身,伸手收拾好桌上的书册便要回屋去。
“郎君,您……”
蔺章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开门回了房,又紧紧将房门合上。
这是受不了院中的药气,干脆就躲回屋子里去了。
阿康目瞪口呆:“这小郎君怎么……”
这小郎君生得神仙一般人物,怎么脸皮这么厚!
先前阿康头回来时,也如今日一般带着炉子和药壶过来,药都是提前泡好的,炉子也有阿康提前升起来,脏活累活都由旁人干了,需要蔺章做的,也不过就是将药装进炉子里,看着火烧够时辰,别把药汁烧干了就成。
那日阿康抬着东西随五叔来了客院,布置好东西,又被管家安排着留在客院准备收拾药壶炉子。原以为在煎成药之前,他只需要呆等着就行了,可没想到五叔一走,蔺郎君便两手一抄坐在凳子上不管事了。
于是药仍旧是阿康煎的,只不过煎药的地方从后院茶房搬到前头客院来了——还是他自己搬的,且每日煎过药后还得搬回去。
而蔺郎君,不过是等五叔来拿药时才伸出尊手,勉为其难地将药倒进药碗里罢了。
或许是天生劳碌命吧,阿康丧眉耷眼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每日蚂蚁一般勤勤恳恳地搬来搬去,又蹲在炉火前点火扇风,几日下来,脸都黑了好几圈。
反观蔺郎君,每日就在这院子里待着,衣食住行全都有旁人担忧,日子过得只怕比早出晚归的贺老爷还好些,可该他做的事情却一样不上心,每日碰一碰那汤药跟刮他皮似的。
现下连样子也不肯做一做,真是越发过分了!
阿康心下腹诽,等五叔来了,他说什么也得告上一状!
煎药一事,先武后文。阿康蹲在炉前盯着药汁缓缓收干,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抬头一看,房门缓缓打开,蔺章从屋里走了出来。
轻袍缓带,青色儒衫松垮垮搭在他肩背上,竟有种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