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棍天子 第69节
杨寄平静下心态,细忖沈岭的话,渐渐觉出了其中的隐微。怀着这样的心思,他到得雍州,专门看盛铭和王庭川的动静。盛铭一如既往的公子哥儿做派,每日醇酒妇人,享乐无穷,还带着王庭川这位驸马爷一道玩,似乎不把王庭川拉下水不算完。
杨寄在论公事的时候提醒道:“黄河四镇的人马补给,要用完了。”
盛铭笑道:“五荒六月,民伕又吃得格外多,送一石粮食,需花掉两石给民伕吃。”
“那又怎么?”杨寄斜着眼看他。
盛铭似乎毫不觉察杨寄眼中的敌意,也似乎早就忘记了杨寄曾和他有过的龃龉,笑嘻嘻说:“圣旨不是叫撤兵吗?见好就收嘛,陛下英明!”他对着南边遥遥一拱手:“也是对军卒和小民的仁义。”
杨寄问道:“那么,撤军之后如何?”
盛铭道:“两国交好,不是两全其美?”
“啊,这样!”杨寄嘻嘻而笑,“但不知王驸马意下如何?”
☆、第151章 强占
当王庭川知道自己这方在大胜之时决意放弃时,气得迂腐脾气又犯了。他推掉了盛铭的一切盛情邀请,连那弹得一手好琵琶的歌女都拒之门外,外人问起了,王庭川的小厮都说“我家驸马正在给陛下写奏折。”
不问而知,这奏折定然是十分激烈。当王庭川熬了两天两夜,写完了一份万言书之后,黑着一张脸来到盛铭的府上,看着那些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压低颤抖的声音说:“盛刺史,此时要紧,叫这些小娘让一让!”
盛铭一改往日对王庭川巴结的样子,继续斜靠在胡榻上,目不转睛看着舞姬,口里闲闲道:“王驸马,稍安勿躁。”
王庭川冷笑道:“我不知盛刺史怎么想的,但这情形,我是一定要劝谏陛下的!”
盛铭笑道:“欸,连杨将军都听陛下的旨意决意退兵了,王驸马又何必执拗呢?”
王庭川把他上奏的万言书放在盛铭的案几上:“这是我叫人誊录的副本,你瞧一瞧。弃守黄河,就是置洛阳于危地,就是把淮河摆在敌人的眼前。陛下此旨昏聩之甚,不知是朝中那个奸佞竖子的主意。我身为王氏大族,又是陛下的姑丈,不能不为百姓一呼!——至于杨寄,我一会儿也去找他,他食朝廷俸禄,不能这么轻率!”
盛铭付之于一声冷笑。
王庭川还未及去找杨寄,杨寄在雍州的公馆,却突然得到了他暴卒的消息。
“暴卒?!”杨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送讣告的人不放,“说清楚,什么病暴卒?”
送讣告的被他铁钳般的手抓捏得生疼,眼泪都要迸出来:“将军饶命!小的是什么名牌上的人,哪里知道这个?医士说有吐泻的症状,大约是时疫?”
来人逃跑般送完讣告就溜号了。沈岭道:“还没到夏天,哪里有时疫!”“说是时疫,除了掩饰暴卒,还有什么用意?”杨寄问道。沈岭忖了忖说:“可以以避免疫症蔓延为名,不停灵、不祭祀,直接焚化!”
果然,杨寄匆匆赶往吊唁时,染了“时疫”的王庭川已经被烧成了一坛子灰。盛铭在灵堂外,腰系白布,拿帕子掩着口鼻,连悲伤的神色都没有,淡淡说:“时疫会过人。我视王驸马如手足兄弟,也不忍心,但是又有何办法?已经快马征求了公主的意见,公主也是同意的。”
杨寄想着王庭川鼓着那只粉红色的鼻子,笑得和风朗月的君子模样,心里突然酸酸的难受。他咬着牙,目光四处巡睃,欲待问什么,正好看见沈岭伸手,驱赶着一件衣服上的苍蝇,定睛一看,这不正是王庭川生前所最好穿着的那件宽宽的鶴氅?沈岭沉沉的目光抛过来,盛铭冷冷的声音也传过来:“二十万人全在黄河沿线,就算是缓缓撤回,也不能没有口粮,闹起哗变,这支三家军,只怕要内讧啊……”
他在威胁,军队的口粮是命脉,而这条命脉,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