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意象
花雕酒的后劲上来了,陈菊连眼中有些氤氲,但抬头看向叶倾怀的目光却熠熠生辉,像是被淡云遮掩着的绚丽月光。
叶倾怀心中一跳。
这氛围,有些不大对劲。
察觉到叶倾怀眼中的闪躲和退却,陈菊连立即收回了目光,她看着一旁的台阶,犹豫着问道:“陛下心里……可是有倾心的人?”
叶倾怀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直球的问题。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道:“贵妃怎么这么问?”
陈菊连并不说话。
叶倾怀有些尴尬地抓了一下头,道:“有。”
陈菊连低垂的目光又低了几分,满脸都写着“果然”。
“你怎么知道的?”叶倾怀问道。
陈菊连释怀般笑了笑,抬起眼看向叶倾怀道:“臣妾看过陛下近几年的画,发现陛下画黑夜必有明月,画旅人必有灯塔,画鸟群必有远山。陛下的画中总有那么一个意象,一个能够点亮整幅画作、让它充满希望,却又遥不可及的意象。”
叶倾怀怔住了。
她没想到,陈菊连居然能从她的画里看到这些。
她自己在作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这么多。
但是此刻被陈菊连这么一说,叶倾怀竟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仔细回想一下,她画的画好像确实常有这样的意象。
“陛下的心中,想必也有这样的一个人吧。”陈菊连又道。
叶倾怀心头一惊。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陆宴尘的身影。
自她亲政以来,鲜少有时间作画。陈菊连看到的,想必是她从前的画作。
叶倾怀作画最多的时候,除了幼年初学画时,便是母后去世的那段时间。
也是她最喜欢陆宴尘的时候。
被陆宴尘要走的那副小像,也是那时做的。
敬敏太后去世后,叶倾怀一度十分消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所有人丢下了,剩她一个人,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孤零零的要被囚死在这座没有温度的皇宫里。
从此她上朝再不说话,下了朝后除了上课见见陆宴尘,也再不见任何人。
陆宴尘发现了叶倾怀的自闭,于是——
延长了上课时间。
甚至连叶倾怀做功课时他也在一旁。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陪着她。
但对当时的叶倾怀而言,这恰恰是那时的她最需要的。
那时,叶倾怀曾经问过陆宴尘一个问题:“先生以后也会像现在这样,陪在朕身旁吗?”
她记得,陆宴尘当时回答她:“臣会永远站在陛下这边。”
是啊,他曾说过这样的话。
叶倾怀都快忘记了。
这明明是她记得最清楚的。
陆宴尘说这话时,对着她低眉浅笑,眼睛里是何等坚毅执着的光。
那光,曾经照亮过她漆黑的永夜。
从那天起,他便成为了她的明月、她的灯塔、她拼尽全力也要抵达的远山。
所以她才会将自己女子的身份告知于他。
所以她才那么恨,恨偏偏是他——那个举兵叛乱的反贼头子。
他明明说过,会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
叶倾怀花了很长的时间,用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接受陆宴尘叛乱的事实。
她甚至用力将记忆中这一抹难能可贵的温暖都从自己的脑海中擦除了。
如今被陈菊连提起,她才又想了起来。
叶倾怀扯起嘴角笑了笑,有些感叹又有些怀念,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