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愿隐桑菊
莫陵枫与清卿隔门所吹之器,是一截自己挖空了竹笋、打磨光亮的天然埙。摇曳的暗黄烛火下,清卿正抱着这大埙暗自出神。柳银环大登殿,也才等了十八年……
一箫一埙,就这样分隔了二十二年。
正沉思间,忽听得厚重的脚步从烛花爆裂声中传来。在十年琴声中练惯了听音辨形的术法,清卿不用回身,心下自然明白来者何人。
“小黑将军”不动声色地走近,凑到清卿耳边:“有两件事,想告诉林姑娘。”
清卿抬起头:“安将军请讲。”
许是因为自己被清卿称作“将军”,安瑜苦笑着撇了撇嘴:
“第一件,华初元年,瑜和我家将军也都去过。令狐女侠的尸身被南家人带走,据说葬在霜潭。”
“带走尸身?!”清卿险些惊呼出声,“南家人这是干什么?”
——“下次见到南林父子,定要他们给个交代。”
绮雪在竹屋中的话语犹响在耳边。奇怪的是,清卿并不觉得自己胸膛中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股复仇之火在熊熊燃烧,而是平静细数着十年来的仇恨:夺箫、失谱、下毒、师父尸骨不全……
安瑜见清卿走神,摆摆手:“第二件,八音会——不许姓令狐的人参加。”
清卿又是深吸一口气,睁圆了眼睛。
只见安瑜在暗淡的黄光下摊开手掌,一枚小小的布囊呈现在安瑜掌心。清卿伸手欲拿,安瑜却突然撤手,将布囊抛在空中。两只手同时伸向空中,清卿使出“撇”一笔,左手空出,向安瑜向上的手心打去。这“陆断犀象”一打,却打了个空,布囊离自己越来越远。
——“原来黑将军是个左撇子。”清卿心下明白过来。
再抬头,布包已被安瑜牢牢握在手中。安瑜摇摇头,起身便走。
清卿再次站起,从背后向安瑜扑去。安瑜左手高举着布囊,右手挡架一拳,又将布包抛向了空中。这次清卿吸取教训,左手换作“捺”一笔,使出“崩浪雷奔”而迎上黑将军的硬胳膊。小黑将军微微一笑——右手轻轻拍落布囊,眼见着小囊便又要交替回安瑜左手去。
清卿也微微一笑,右手突然拐了个弯,换作左手,拦截在安瑜和布囊中间。原来不是“崩浪雷奔”,而是“百钧弩发”——右手虚晃一笔“折”。
布囊终于稳稳落在清卿手心。安瑜摊开手,默然出屋去了。清卿打开布囊——
里面包着撕裂的一角青衫。
“救命啊!救救我啊——”凄厉的惨叫划破长街,浓烟滚滚升起。一女子红裳及地,吊在头侧的半截乱髻依旧缀着小瓣红牡丹。
清卿四人从“桑菊居”出发的第一站,便是南林夜半重地——蕊心塔。
桐油红漆铺展在足足一百层雕梁之上,屋角如亭翼翼,赤碧相间的琉璃瓦斑斓点缀其中。六根雪玉栏杆通天而上,长龙盘绕,纵是第一层的龙屁股,也有巧夺天工的雕花一层层绽开着长龙的尾巴。
立在正门口的两只灰白狮子很是雅气,此时,正一只嘴里叼着一串柴草,眼看着马上便要引燃地上干柴搭起的火台。
“好阿楼,再不说,你的老鸨母纵是有心也救不了你喽!”
“我不说,我不说……”
红衣女子被反绑在木头桩子上,呻吟混在惨叫声中时断时续,四匹马不由得同时站住了脚。清卿环顾四周,大街人来人往,仿佛浓烟滚滚的火台就跟旁边开炊的包子铺没什么区别。甚至有几个裹着头巾文弱书生侧目相看时,老鸨还赔起笑脸:“吵着几位了,这就让咱家姑娘安静点。”
见清卿犹豫想要上前,孔岳川忽然拉住清卿马绳:“南林的地方,还是少些乱子。”
“这火就要烧伤来了呀!”
“嘘——”岳川压低声音,“跟林姑娘打个赌,末将觉得这火烧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