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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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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色藏娇》

文/茶暖不思

晋江文学城独家正版

更漏长,夜阑未休。

沈宅西苑的游廊,三两盏羊角红木灯笼再度亮起,光影浓重,凝滞在一片漆黑里。

屋内烛光透窗,屋门口有人说话。

“崔夫人取来诏书,要姑娘做做准备,月末便进京待嫁,姑娘不愿。她们,沈二爷你是明白的,言辞一来二去就硬了,崔夫人气不过,随手泼了姑娘最宝贝的画,这才闹了起来……”

“知道了,这有我,趁老太太没被吵醒,赶紧让他们回国公府去,她可没我这么好脾气。都什么时辰了,多大的事也等天明再谈。”

深宵过分寂静,声音压得再低也突兀。

声退后,屋门轻吱,被外面的人推开。

楚凝正坐案前,循声抬眼。透过泪雾看清来人后,她又垂敛下湿漉的长睫,捏着锦帕,继续擦拭案上的山水图。

画卷已被茶水淋得半湿了,半幅浓墨晕渗开来,像弥散的雾霭斑驳纸上。

极难补救,算是毁了,偏她还不死心。

“我不要回。”她眼底泛着一圈红,哭腔执拗,鼻音有些重。

“好,不回。”沈叙白温笑着,不见在廊道时的正肃,掠开兰色缎袍坐到她身边:“你说了算。”

楚凝没再吭声,低头闷闷擦着湿画。

那是一幅关外雪景图,残画仍可见,崎岖的雪野间,麾下铁骑脱缰角逐,激得孤雁纵逃霄汉。画境一气贯穿,使人如闻金戈铮鸣,鼓寒霜重。遗憾的是,其中缺了股浑然天成的初始气韵。

凡略懂行的,都不难看出此非真品。

沈叙白似笑似叹:“赝品都能给你心疼成这样,连夜离了国公府到这。讲给舅舅听,她这回又是有多过分?”

左面摆有一盏白釉雀形烛台,光亮侧映到楚凝半边脸颊,莹白之上泪迹隐约。

她手背抹了下颊侧的水痕,湿眼看他。

“赐婚诏书三个月前便到了,却是今日才让我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明知我不想远嫁。”楚凝抿着淡红的嘴唇,哽咽间带着恼意。

说是舅舅,只是辈分上的,沈家夫人老来再得子,沈叙白不过长她十来岁。楚凝有个亲哥哥,他俩正好一边儿大。只是哥哥常年驻守关外,受人调唆被派遣去的,至今已有近十载,无诏不归。

她的生母,也就是沈叙白的姐姐,是开国公楚伯庚的元配,可惜命薄,生她时难产身亡。

方才婢女提的崔夫人,便是楚伯庚的续弦。

当初沈老夫人丧女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不承想,女婿回头就另娶崔家长女,自此沈家难不与楚崔两家隔阂丛生。

何况崔氏傲慢,且诞有只比楚凝小一岁的儿子。楚凝这元配嫡女,这些年与继房相处得并不愉快。好比今儿个,崔氏上赶着要她出嫁。

楚凝已到出阁的年纪,崔氏此举便不显过。

可随诏书来的圣旨明白写着,婚事听凭她意愿,当场若是拒了,也不予问责。

如今倒好,皇帝没有强人所难,她的继母却逼着她,事到临头没有反悔的余地,不愿也得嫁。

沈叙白若有所思:“诏书许的谁?”

楚凝吸吸鼻子,不大情愿地慢慢回答:“……宣亲王。”

原来是先良贵妃所出,自幼养在皇后膝下,今朝皇戚宗室里第一个受封亲王的六皇子。

沈叙白沉吟。

难怪崔氏着急攀附这门姻亲。

楚凝无心闲聊,指腹抵着锦帕,反复轻压画卷上的斑驳水渍。她来得急,被茶水波及湿的襦裙都没换,却不知给自己擦擦。

“不乐意就不嫁了,我们眠眠这样花容玉貌的姑娘,嫁谁都是委屈。”沈叙白笑得轻松,抽走她手中的帕子,将置在案底的暖炉往她脚边踢近了些。

楚凝蜷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没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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