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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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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乞讨的,你娃儿饿了,自个当妈的不给弄饭,整天到别人家里要饭吃?”

天天骂春狗和猴娃“乞讨要饭的!”

熊碧云能咋办呢?只能含羞带愧的受着。

这种事情,她是绝不敢告诉她那个残暴又好面子的丈夫的。

只是忍,忍不下去了,她就冲去跳了水库。

这次自杀,让杨文修足足收敛了有两年。

还不到两年,一年半吧,很快循环又开始了。

打。

天天打,月月打,一看到就要打。平常他不在家,一回来就是骂人,打人。揪头发、扇耳光都是轻的,拳打脚踢来一场,三天下不来床。隔三差五脸上都是青的,不敢出门去见人。杨文修,一个教书的,走到街面上去,也是有头有脸的。说句不怕高抬的话,是文化人,谁见了都要尊称一句“杨老师”,然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戾气,专对老婆下狠手,一动手就往死里打。

第二次她选择了喝农药。杨文修在家,发现了,紧急将她送到乡镇卫生站洗胃抢救。

这次自杀给她带来了污名,因为村里人都知道了她爱闹自杀,又总是命大死不了。杨文修嘲讽她说:“懦弱的人,连死都死不利索,一辈子没出息的样。”

杨文修说:“我要是自杀,我不会去跳水,也不会喝农药,还专门等别人来抢救。”

他指着厨房那把猎.枪——黑色的,铜管的猎.枪,他问她:“你看到那把枪没有?我要是自杀,我直接将枪膛上满火.药,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一枪毙命,这才叫干净利落。跳水喝药算啥?窝囊废才选这种死法。”

那天晚上,熊碧云悄悄琢磨了那猎.枪。

摸到冰冷的枪身时,她感到了恐惧和颤抖,砂铁子弹穿过头颅,脑浆爆出来的画面让她直打哆嗦。她害怕,她确实不敢朝自己脑袋的开枪。她是个胆小的女人。天知道啊!她连杀鸡都不敢!但她知道杨文修说的是真话!他能干出那种事儿!杨文修是个很刚烈的人。熊碧云见过他杀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血哗哗的,她都要晕过去了,他还很平常。他都不觉得疼吗?熊碧云觉得,他甚至敢杀人。

熊碧云后来不敢自杀了。反而一看到那杆枪,她就害怕。她总怀疑杨文修哪天会突然用那把枪毙了她。她将那枪放到杂物间看不到的地方,并且将房门上了死锁。

她怕死。

怕死,也舍不得三个孩子。

她是个母亲,再多的苦,为了孩子,也能撑下去。但而今,支撑她的力量渐渐倒塌了。

女儿出嫁了。

两个儿子,她也不爱了。

儿子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只会斥责她,把她当牛马使唤,连骂她的话,都跟杨文修学的一模一样:“你这个木脑壳。”

她不是木脑壳,她知冷知热,也晓得痛,只是无人在意。

她的一颗心,无处托寄,只能放在杨鑫身上。然而杨鑫还是个奶娃娃,只会吃奶,啥都不懂。杨鑫要是有七八岁就好了,也能听懂她的话,也能陪着她。

可惜。

奶娃娃。

要几十年才能长大。

她感觉,自己已经活不了几十年了。

六十年代的大饥.荒,七十年代的文.革,她二十岁到四十岁的整个青年岁月,几乎都是在饥饿和劳作当中度过的。那些年提心吊胆,挨打受饿都没死,咬着牙熬过来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有饭吃了,日子能过了,再说死,咋想也不划算。这个念头,只是偶尔在她心里闪过。她只是太寂寞了。

她想女儿秀英。

以前不管再苦再累,有秀英在身边,秀英陪着她一起扛。她生病了,秀英给她煮饭,她受气了,秀英会安慰她保护她,替她说丈夫,骂弟弟,秀英是她的支柱。

秀英嫁了,她的支柱也没了。

她想秀英。

她想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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