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 第7节
常人若是经历这一番死死生生,不来个热泪盈眶也好歹感慨几句时不我待天道酬勤,可楚天素瞅着她的神情从冷淡变成茫然再转回冷然,暗暗佩服她小小年纪就已能如此超脱看破世情,殊不知她只是七情六欲上不了脸面,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不能言语。
长陵怔愣良久,忽然问:“梁既已灭,如今是谁治下?”
楚天素一呆,似乎不愿说出实话,她眼轱辘转了转,“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呆太久了,这可问倒婆婆了……我只听说梁亡之后裂土而分,现如今一个称东夏,一个称西夏,其实……换了谁当皇帝不都一样……”
她留心看了看长陵的神色,“咳,不过我也听说了,当年若不是雁军攻了你们越家,保不准现在当皇帝的就是你了……虽然你是个女子,不过天下人不知道嘛。”
长陵沉默半晌:“若只是雁军,还不足以把我们害到这般境地。”
楚天素奇道:“那是谁?”
长陵不愿回答,在楚天素眼里谁胜谁负都一样,纵然得知他们越家是受奸人所害,如今时过境迁,也不过是唏嘘一句罢了。她望着山下无数劳作的奴隶,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雁回山,莫非此处就是……”
“墓王堡。”
这名字听着耳熟,长陵稍稍一想,忆起了墓王堡是为何地。
雁国墓王堡,乍一听够不吉利的像个墓葬林,实际上还真就是蛮荒瘴疬之地,专收千里流放之徒,传言被发配至此的犯人从未有人活着出去过,个个都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后虐待至死。与其他流刑之地有所不同的是,即使雁国大赦天下,墓王堡也不在赦免其中,故而以墓字为名倒也贴切。
长陵这才重新审视了楚天素一圈,她一身荆衣破旧,双手十指新伤旧痕狼藉,应是常年干活所致。
楚天素顺着长陵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浑然不介意的笑笑,“我在墓王堡就是个打杂的,和下边那些人比,日子过得算是舒坦了。”
长陵举目四眺。
如此说来,她是被瀑布一冲漂流到了雁国赫赫有名人间地府,倒还真是可喜可贺。
接下来数日,楚天素每日入夜都会拎着食盒乃至锅碗瓢盆什么的到冰洞中探长陵,直到破晓时分方才离开。诚如她所说,比起其他的流配者,她算是行动自由的了。但长陵不太明白,以楚天素的身手,为何不逃出墓王堡,而甘愿在堡内十多年受制于人。
“你以为逃出墓王堡是件易事?”楚天素取出几根针来,“再说我就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出去东躲西藏的,要去哪儿找活计干?”
相传南华针法不仅能祛毒疗伤,更能在顷刻之间杀人于无形,光凭这独门神技就够让多少江湖中人垂涎的了。
长陵暗自腹诽,直觉楚天素没说实话,不过人家不愿说,她也懒得刨根究底。
她大梦初醒,身体骨骼太过荏弱,根本控制不住体内强劲的内力,加之忧思过甚,往往在子时过后饱受内力反噬的折磨,楚天素唯恐她有什么闪失,方才夜夜来为她金针刺穴。没料到长陵看上两遍,就已将针法路数记下了大半,楚天素不恼她偷师,反是惊叹不已。
“我花了多久的功夫想要将这针法传给我的儿子和孙子,谁知他们都学的半桶子水,你才这么看了几回就能摸透这其中玄机……难怪连你师父都练不成的十重释摩经,倒让你这小丫头片子给学会了,果真是奇才,奇才……喂,要是他肯,我也收你为徒好不好?”
此前她虽知楚天素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但她清楚明白得很,人家出手相助,多抵还是看在她师父的情面上,她暗自记下这份恩情,想着来日竭力相还,但心中终把这婆婆当成陌路之人。
直到此刻,她问“我也收你为徒好不好”,长陵心头没由来的触动了一下。
难得的,长陵主动问说:“婆婆心中既放不下师父,当日又为何要另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