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报仇
半年前,正是初冬,初雪刚至,洋洋洒洒飘扬江岸,映得天地茫茫,江水也更加寒冽。
那时潦水还未结冰,水路尚未封禁。
他到梁州还不足半月,尚未立稳脚跟,水路装载了一批货物,独自押送,留着下属夏蔺在梁州的东南码头接应。
他本意是想打着做生意的行商幌子来梁州寻人,谁料出师不利,竟被潦水江上的一伙江贼盯上,遭遇人祸。
他心思纯善,一时未察,未有防备。
结果不仅货物被洗劫一空,他也遭了一个高个对眼江贼的暗算,被迷晕后扔进了潦水江。
若不是夏蔺听闻些风声,察觉到不对,带人及时赶来,将他从江中打捞上岸后好一阵施救,只怕他早已葬身鱼腹,成了潦水江底的一具无名尸骨、变成一缕游荡冤魂无处申冤,最终只能化成尘灰,彻底湮灭世间,正随了府中大夫人的愿。
而后他与夏蔺在梁州的府衙立了案,得知那高个对眼男人是潦水江上的水匪贼窝头领,唤做陈霖,有过多次案底,是潦水江沿途州府的心头大患。
潦水沿途各府衙联合出兵,几次围剿均未搜寻到其踪迹,虽抓获一些江贼喽啰,却始终找不到陈霖,仿佛这个江贼有凭空消失的本事一般,此案只能草草了结,无疾而终。
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又遇见了这个江贼,还是这般模样,丝毫未变,这张脸,这声音,就算是化成飞灰,他也依旧认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男子胸腔凭升起股怒火,直上脑门,蹦出条条青筋来,咬得牙齿嘎嘣作响。
男子将福宝与雪仪推入船舫之内,迅疾飞身点脚落入对面船板之上,与其对站,右目微眯,半开半合中皆是寒芒。
江贼见势不妙猛得将宋四踹入潦水,紧接着也要跳入江中。
陈霖不想此时遇见仇家,官府几次围剿,水寨早已没落沦陷,三三两两的兄弟纷纷投奔他人,他成了孤家寡人。
他知道,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只是事情已无法挽回。
这半年来,他隐姓埋名,漂泊在江上,做着一些小偷小摸的买卖,不敢露头,过得胆战心惊。
想当初他陈霖纵横潦水半生,所领水寨堪比水师!那场景何其壮观!要不是梁州府不肯招安,他也能是个风光教头,如今才不过半年,他却落魄成这般模样,还与宋四这个街头混混为伍。
见陈霖要入水,男子怎会如他的愿!甩出三只袖刀,两只掠去灯火,一只带着寒光擦过江贼左小腿肚,划出一尺纵深伤口,深深插入船板缝隙之中。
江贼通晓水性,若是入了水就似游鱼入水,再难抓着。
“刀上淬了毒,你还跑吗?”画舫灯火蓦地被打灭,暗影里,男子面色覆霜,更添阴翳,一身玄衣随风作响,状似暗夜里讨命的鬼使。
江贼闻言一僵,只觉伤口猛得刺痛起来,火烧般灼烫,即使是江水卷起的凉潮寒风亦是不解半分。
江贼不敢不信,蹲下抱腿痛苦隐忍,对着伤口龇牙咧嘴挤出毒血,扯下袖带缠绕小腿,妄图止血。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说的就是他吧。他逃了半年,却还是躲不过,被仇家治挟。
宋四在江水中扑腾,激起大片水花,脑海中清醒一半,大呼救命,江水却涌入口鼻之中,只发出“咕噜咕噜”声,陈霖自身都恐怕无法保命,更无暇顾及他。
陈霖虽已算落入陆廷昇手中,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可就是即使是受伤中毒,言语仍是不弱半分。
“小子,当初我本无意害你,奈何有人带你画像指定要杀你灭口,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今日我落到你手算是点儿背!你要动手就快些,我陈霖看不起磨磨叽叽的无名之辈!”陈霖知道今天插翅难逃,倒不如坦荡面对,即使周身狼狈,也要带着尊严离开。
他要交代清楚事情始末,免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