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奉香而死，为有莲生

燕云山地宫是死寂的。</p>

无生教已经不存在。无生教众死的死、散的散，自然不会有谁再来这里。近来蛇虫鼠蚁也没有了，成为真正的“无生之境”。</p>

倒也不是全然无声。</p>

那在穹顶艰难汇聚的水珠，在漫长的抉择之后，终于选择滴落、滴在暗渠，便有这十分幽咽的水滴声。</p>

嗒……嗒。</p>

不知持续了多久，大概无人记时。</p>

前几天也滴落过一些血珠，后来也结束了。</p>

无源之血，终不长久。</p>

暗沉的血珠弥散在暗渠里，也不清晰。</p>

那长河浩浩荡荡，咆哮万里。</p>

钱塘江万人迎潮，忽如一线。</p>

世上也有深沟暗渠，自生自灭，幽咽于无人之时。</p>

此处地宫之水流，虽是暗渠，不见天日，但并不腐臭。若是偶有天光在罅隙间透进，便能照得清澈见底。</p>

燕云山地宫不是永远没有天光的。被打得支离破碎的这个地方，早就失去了隔绝内外的力量。</p>

赶上日头正好，云不捣乱，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光线，能在漫长的旅途之后抵达——虽然十分短暂。</p>

现在便是这样一个难得的时候，恰当的光照就要来临。</p>

在天光偶然能落下的一处水域，自暗渠之底，如游鱼一般，浮起来一颗颗十分完整的血珠——正是原先一滴滴汇聚、一滴滴坠落的那些。</p>

这些本来暗沉的血珠，在沉底的这些天之后，仿佛被暗水洗净了。此刻晶莹剔透，甚至于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香气是飘渺的，令整座燕云地宫都氤氲了一种“臆想的光明”。</p>

一颗颗的血珠游出水面，无声地连成一圈。这是一种椭圆形的连接，乍看起来，很像一只眼睛。</p>

这只血珠组成的“眼睛”，正对着穹顶的罅隙，注视这光之来处。</p>

嗒……嗒。</p>

时光滴漏，终抵彼刻。</p>

一缕天光恰恰穿透地宫、落在暗渠，终于照见这清澈的暗流。</p>

太阳公平地对待一切，予所有直面它的存在以光明。</p>

所以幽暗地宫里这唯一的一缕天光，当然也不会避开那些血珠。折光入血，奇妙的变化便在此刻发生——</p>

品相完整的血珠，在光照之下，竟然“绽放”了，绽成一朵血色的小花。</p>

所有的血色小花都连接在一起，血色小花本身，又成为一片花瓣。</p>

那些血珠连接在一起所组成的，哪里是眼睛呢？</p>

分明是一朵正在绽开的莲花！</p>

是所有血珠的绽放，最后结成这朵莲花的绽放。</p>

而在绽放的过程里，血色渐渐褪去，它变得纯白无瑕。</p>

在这无人在意的幽暗角落，一朵洁白的莲花正开放。</p>

它褪血而渐白，承光而渐长。</p>

最后化作一朵一丈方圆的洁白莲台，莲台之上，盘坐着一个一身红裳的女人。她身姿婀娜，亦如莲开。那一缕天光正落在她媚而不妖的脸上，使得她竟有一种圣洁之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