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 第31节
但他自己显然已经承了这个果,她一个外人,无从评判他在曾经的爱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到底有多深的罪。
“她父母知道吗?”
“不知道,她父母不知道她手机密码。”
“那你怎么会跟我说?”
陈烟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说,就说了。”
倪芝的声音幽幽地,“你是不敢告诉她父母吗?”
“他们已经够苦了。”
“你也苦。”
“然后呢?说了以后,他们要是原谅了我,我就放过自己。”
他苦笑了笑,“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倪芝迎着风,眯着眼睛,尽目远眺。
“你看,日出了。”
远方的天际已经透着些许金灿灿的光,刺破了夜空的沉闷。
陈烟桥的眸子里,也映着那抹光辉。
“是,要日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鸳鸯锅底
人的一生, 究竟会经历多少次日出日落,才到真正破晓时分。
倪芝不知道。
起码十年过去, 他不曾见过日出, 也不愿刺破晦暗。
江水拍岸的声音中渐渐添了人间耳语,卖早餐的推着车在沿街吆喝, 环卫工人手里的扫帚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摩擦出沙沙声,晨起锻炼的老人咳嗽两嗓子,惊起树梢上的鸟儿。
两人不知在桥上站了多久, 累了又盘腿而坐。
直到初升的太阳渐高,跃出水平面些许。
倪芝起身,“走吧。”
陈烟桥没动。
倪芝并不催他,兀自拍了拍腿上粘的灰。
陈烟桥捏了捏已经空了的烟盒。
还是叹了口气,“你先走吧。”
朝阳映水, 又流淌在他脸上, 柔和了他硬朗的侧脸轮廓。
“我再坐一会儿。”
“好。”
她没问他为何。
明明不愿意看日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多少白日当黑夜的人,是他。
她懂了, 就不忍心再多说一句话。
她退出他的世界。
没走两步。
身后是低沉的声音,“等一下。”
倪芝回头, 看见他刘海遮挡下的眼下, 尽是疲倦灰败之色。不论他的十年是否过去了,岁月是不会饶人的。
那一刻竟以为,流淌在他脸上的, 是未落的夕阳。
暮气沉沉。
陈烟桥抬头看她,似乎被阳光晃了眼,皱着眉。
“那个纹身。”
是怕她直接去纹了不合适的。
倪芝没等他说完,“我知道。”
陈烟桥垂了眸,挥了手,让她走。
日出为朝,日落为暮。
如果说一次日出能带来什么实质影响,对于说漫长亦短暂的人生而言,几乎为零。更多的是日出的水平面下的暗涌和悄融。
倪芝回去便改了主意。
熬了几个通宵,为她震后十年的开题报告添了些东西,去申请导师何沚的课题组。打包扔到邮箱里时候,第一抹清晨的光束正落在她的键盘上。
倪芝按在回车键的手指就顿了顿。
先前她执著地要问出来个究竟,陈烟桥被刺破隐私的怒气丝毫不作伪。她并不是个学术心强的人,纯粹是遵从内心的好奇去发问,等察觉到有多难,便只求顺利写完毕业。这次之后她突然又想为那些,地震里失去亲人爱人友人和完整肢体的人,去做些什么。
或许是她自以为是,她以为陈烟桥说出来这些话,松动了他紧绷的痛楚。
像她腿上的伤疤,与其用纱布遮掩,不如光明正大地雕琢花瓣。
也或许是何沚看的对,她身上还有些韧劲和执著。
“有件事,她父母至今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