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三相

清晨，山间浓雾还未散去，问天阶之上已有来客。

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一袭湖蓝色广袖儒袍，容貌清寒，周身威压低徊凝重，可见此人沉肃。

他迈上阶梯，踏过丛生绿草，直至看见暮霭中的宗门。

“理宗风飘凌，拜见主宗山门。”

小童子辰连忙行礼：“风宗主，还请您移步浣花台，宗主正在等您。”

“白相卿还是老样子，整日深山高卧，不问世事？他还没有死了那条心？”他似乎也没指望小童回答，很快又道，“是了，那家伙看似温和，实则执拗。”

五百年倥偬，白相卿是三相中唯一不肯承认“儒道不通天”，一心要修出个圣人境，重塑儒门当年辉煌的。

风飘凌进入空旷的主宗，走过小径，穿过卷帘门。雕栏之上缀满紫藤绿萝，如今悠然垂落，颇有几分自然之趣。

故地重游，回忆便浮上心头，风飘凌一时痴了。

“幽花小径啊。”他抬起手接住一朵紫藤花，花汁沾染指尖，他却恍惚，“是了，时间已过去太久了。”

多年以前，白衣圣人于小径尽头伫立，问他：“飘凌，大道三千，为何孤身上路？”

“无人解我千岁忧。”他答道。

“是无人解，还是你不肯？”

风飘凌孤傲了一辈子，哪里肯放下自尊，去承认自己的孤独。

白衣的圣人却越过重重繁花，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孤寂之中扯了出来。

他淡笑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飘凌，人生在世，何必自苦，何必自束，行乐当及时啊。”

从此，他才从高高的神坛之上，走进了人间。

似乎是回忆照进现实，在碎金色的阳光下，风飘凌见到有人一袭青衣，站在幽花小径的尽头，手中执着一支竹笛，侧脸逆着光，看不清晰，

他一回眸，仿佛故人旧容颜。

风飘凌像是被回忆撕裂，大踏步而来，如溺水者攀住最后的浮木，陡然抓住他的手腕，命令道：“抬起头来！”

谢景行本是来替他风凉夜做接引人，顺便见一见弟子。刚一见到风飘凌，便被他的惶然刺了一下，迟疑道：“风宗主？”

曾经的圣人孤傲，性格也强势冰冷。如今的谢景行不过弱冠华年，病体孱弱，身形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更显柔和。

一个是山巅雪，一个是温柔风，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风飘凌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谢景行拢袖行礼，笑道：“风宗主，在下儒门弟子谢景行，受宗主之命，前来迎接，请您随我来。”

“难道只是错认？”风飘凌一时迟疑，伸手在他的灵台上一拂而过，却并未发现异常，心里却缓缓沉了下来。

他自嘲地想：“是了，都五百年了，我们几乎把大千世界翻了个遍，若是师尊当真能回来，又何必掩盖身份，欺瞒我们呢？”

但不知是因为固执还是绝望，风飘凌握着他的手腕，仍然执拗不放，目光似要穿透他，揭露他掩藏在重重面具下的真实。

“你是相卿新收的弟子？去年的圣人祭，我未曾见过你。”

“在下来自海外十三岛，一介散修，承蒙白宗主收留……”

“收留？那个不肯入世，一心修行的白相卿？”风飘凌打断了他的话，寒声道：“莫要诳我，拿出个合理的说法来，或者吾去亲自问过相卿，教他给我个交代……”

他得想想怎么把风飘凌忽悠过去。

下一刻，另一位渡劫修士的灵流如掠过荒野的风，倾轧过整个微茫山。

谢景行微微侧头，看向山门方向。

“在下心宗宗主沈游之，前来拜主宗——”沈游之的声音响彻山间，带着彻骨的轻狂傲气，仿佛下一刻就能捉风捞月，直登九天。

当年的沈游之明艳张扬，又是圣人的关门弟子，他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