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高考,再见
前去按暂停键。“换什么啊?”大家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厉浩南站出来说:“放首周杰伦的歌吧,星晴。”
天渐渐暗了,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我问阿芳:“走吗?”她说,“走吧。”我们拎起书包,走出沉寂的高三大楼。一路上没有说什么,等过了解放桥,她提醒我明天要带身份证、准考证,我握住拳头给她加油打气,我们跨上自行车,向不同的方向骑去。
高考那几天总有雷阵雨,我骑着我那辆粉色自行车,笑着跟妈妈和嘚肉再见,我一点也不紧张,内心毫无波澜。路上湿滑,刚拐出巷子口,我就连人带车栽进了一个小水坑,不痛,手臂和膝盖都湿了,沾满脏水。我爬起来,以更快的速度冲到学校,大家都提前在教室外边等着,黑压压全是人头。碰见项秋雨,居然跟我一个考场,他乡遇故知似的,开始和她闲扯。三年的话都在那几十分钟聊完了,等到铃声一响,身体立刻像上了发条,不知怎么走进去的,等回过神来,人已端坐在课桌后边了。
那时候教室里没有装空调,天花板上几台吊扇不厌其烦得转着,后背汗湿了,不觉得热。窗外热辣辣的太阳,还有忽然响起的呱噪而嘹亮的蝉鸣,好像还是昨天傍晚的那只蝉。监考老师拿着大蒲扇来来回回巡查,我只担心她经过我时会不会闻到一股臭水沟的味道。
考完再骑车回家,妈妈在楼下等我,嘚肉就在一个小沙堆上玩,它太胖了,飞不起来,只扑棱翅膀,我把它抓起来放在手掌上,妈妈不问我考得如何,我也不说我路上摔了一跤。
考完那天下午,我在教学楼底下发了一会呆,许多同学和我擦身而过,蝉鸣声响起,我知道它就在某棵樟树的某一根枝桠上,整个学校好像就剩下我和那只蝉,树底下停着我的自行车,它也一定认得我。
爸爸妈妈都来了,帮我把课桌里的试卷和书本打包走。我想起要给我的座位拍一张照片,就借了爸爸的手机回到教室来。教室里同学多一点了,我见到潘怡,她说,“今天晚上我们去K歌,你来不来?”我摇了摇头。张志聪也凑过来,“你不来吗?我们都去啊!庆祝解放!”我说:“不去了,我今天就要回镇上。爸妈还在车里等我。”他有点失落,说,“哦,你总是那么高冷呀。”潘怡说,“那我们下次见了。”我说,“好的,下周估分,我来的。”潘怡说,“到时候我请大家来我家吃饭,你也来。”潘怡家是开饭店的。我说,好。我朝我的课桌地方拍了一张照片,觉得角度不好,又走到走廊上从窗户外面往里拍了一张,课桌上空荡荡的,没有书,没有笔,没有本子,没有我用来装水喝的营养快线的瓶子。
我又走到讲台上,拍了一张教室全景,正按下拍摄键的时候,曹欧仁刚巧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的镜头,我把他拍进去了。
我没有见到汪清雅和阿芳,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本来想再等一会的,但我好像听见楼下嘀嘀两声,仿佛是爸爸在按喇叭催促我。我一路小跑出了教室,迎面撞上厉浩南,他错愕地问我,“今天晚上你来唱歌吗?”我说不来了,然后飞快地跑走。
爸爸和妈妈一起带我去下馆子,然后接我回到镇上家里。没有撕书狂欢,没有彻夜不眠,我睡得很香。
梦里我跑过永远燥热着蝉鸣和夏天的长街,是的,炎热的夏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