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姓余?
男人冷峻的眉峰霎时地轻挑,手上亦停住了动作,沉声问向张川:“与东宫有关?”
得宴淮的示意下,张川便将东宫于昨日晚间仓促送了个口谕至余府,而后余府便灯火通明至夜半,就在今日丑正三刻,他派遣属下去余府周围盯梢时,就已经人去楼空一事尽数禀明。
啪嗒一声,宴淮落笔至笔枕,待冷笑一声后,便问向张弛:“未过五更宵禁,他是怎么将人送出城的。”
现今大周朝时兴宵禁,一更锣响之后,便锁上城门禁止出入京城,夜半时分既有皇城羽林军麾下的禁卫军巡街,也即还有监门卫守卫京城城门。
而这监门卫乃是京城南衙府兵之一,统管南衙府兵之人便是内阁首辅宴淮。
然从昨日起至今,一府之人举家出京这么大的异动,竟未曾有任何卫兵统领前来向他请示禀告。
在眼皮子底下就有人胆敢违抗兵令,张川见着,宴淮的眸色已变得极为深黯,便赶紧恭敬地回道:“属下在来时就已遣了侍从前往南衙府寻人问责,待昨夜上值的卫兵统领回明情状,属下定第一时间带人前来认罪。”
宴淮半阖眼眸,淡声道:“不必。”
言毕,张川随即面色讶异地看向宴淮。
宴淮在西北时便最忌讳属下擅离职守违抗命令,那卫军统领的性命估摸着已是无力回天,这么想着,张川的额上渐次生出了些冰凉的冷汗。
然半晌后,宴淮掀眸,略带睥睨地瞧着神色紧张的张川:“余氏有个庶女,听说还在京城。”
张川张弛跟随宴淮数年,是从西北起始就一路摸爬滚打,才终究能在他身侧有一席之地。
宴淮这一说,张川已然明白他话里夹带的意思:“属下这便去告诉他,若他能截住余氏,将余氏膝下那个庶女悄无声息地送回京城,就算他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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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侯府。
因着早有人前来禀报,赵妈遂早早地就安排了步撵在门前等候着傅惜筠。
及至那娇纤的身影乘着步撵隐没在照壁之后,张驰方才松了紧绷的神经,要与麾下侍从打道归府。
众人甫一转身,便见一架驷马轩车缓慢行在路中。
那轩车周围有一队兵卫守护,其腰间佩戴长刀皆带着尖头花纹,一看便知是承乾帝亲领的羽林军。
张驰见到这一队人马后,只当是宫中内庭有贵人出行,恭敬地作了个揖后,就意欲撤回王府。
谁知车队渐停,车帘被随行的侍女掀开,里头竟传出了穆阳长公主之声:“张弛。”
心中警铃大作,张弛忙躬身行至轩车旁,严谨回道:“属下见过长公主。”
穆阳长公主,大周朝最受盛宠的帝女,也即定国王妃以及宴淮的生身母亲。
半月前,京郊清河别墅内那一场品茶会收宴后,穆阳长公主便领着人前往江南巡看茶庄,今日方回京。
而她与定国王爷成婚数十年,膝下嫡子独独一个宴淮,自小锦衣玉食地养着,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求长乐永康。
谁知宴淮岁至十五那年,偷偷掩去身份随军奔赴前线,竟也挣出满身功名,不亚于封狼居胥。
如今宴淮年近三十,终从那浴血沙场而归,虽仍未婚娶,却不急于一时,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想着要往极好的人家慢慢择选的。
宣德侯府虽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钟鼎之家,但她可从未考虑过要让傅皇后母族的女儿进门,且不说这还是傅皇后自己瞧上的人。
穆阳长公主瞥了一眼宣德侯府的镶金漆的牌匾,冷着脸色问向张驰:“这是宣德侯府的地界,你因何在此?”
张驰紧了紧握刀的手掌,低首思忖着如何回话。
然而他这般踌躇不安的模样落在长公主眼中,早已不言而喻。
薄唇深抿出一道狭长的唇线,其眸色也显出几分傲世轻物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