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云天

这一夜，沈寒心没有睡着，她看上去很冷静，相比悲伤的神色，脸上挂住了淡漠。一整夜翻腾心海的是她原本所在的那个甚至了无形状的家。

徐琝怕她难过，动了几番小心思，但是沈寒心还是淡淡。他又鼓捣徐一一去粘着她，沈寒心陪着一一完成了家庭作业，又帮他洗澡，到21:40分的时候回到房间洗漱。徐琝在办公桌上赶着会议纪要，他看见沈寒心走进来就要起身，只是沈寒心冲他微微一笑后就拿起睡衣进了浴室。徐琝只好原位坐下，加速完成工作。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22:20分，沈寒心说困了，要先睡了，徐琝随她去，他关了房间大灯，静悄悄地进了浴室。

夜星暗淡地散布空中。徐琝轻轻在沈寒心身边躺下，为她掖实棉被，如常拥着她睡去。沈寒心闭着眼睛安静地感知着他的存在，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后，她轻轻退却了他的怀抱，披上外套一个人在阳台上伫立，思绪纷乱的她没有觉察出比昨天严厉的春寒，今夜又似乎特别漫长。

第二天中午，徐琝陪着沈寒心抵达平崖县医院。沈寒心爸爸的病房门口坐着族中一位长辈，他告诉沈寒心，她爸爸是在替他送货的路上出的车祸。沈寒心呆呆的，徐琝问长问短，医生的保守估计是病人撑不过今晚。

沈寒心向病房内平静地看了一眼，转身面对坐在病房门口椅子上的她的妈妈。她已经很多年没见她了。她重新嫁人了，从她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的新丈夫疼惜她，不像他的爸爸从不对她负责。

沈寒心没有开口叫一声“妈”。

“您来了。”

“好多年没有见你了，不一样了。他是徐琝吧！”

“您好！”

“坐会吧，医生在给你……做检查。大老远过来，累了吗？”

以前，她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柔声软语地同她说话的，自从她哥哥在小学五年级溺水过世之后，她沈寒心就成了自己妈妈的眼中钉，虽然在这之前她也并没有体味过多少慈母疼爱。眼前的她令沈寒心感到陌生和抗拒，而且，在她脸上，沈寒心也没有看出一点点的对于前夫的关心神色，即使没有，她也是不必遭到责怪的，但是沈寒心只觉得一阵阵苦涩——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就这么直接又深切地体会了夫妻的真实含义，如果她哥哥还活着，情分多多少少会维持住一些吧。

病房门口，大家相对无言，只是保持着安静，等待着医生的检查结果，或者说等待医生再一次给出一个相同的确切的回答。

这天傍晚七点十分，沈寒心的爸爸在病房过世。直到第二天上午火化结束，面对这个放浪了终生的不成器的男人，没有人掉泪。葬礼之后，倒是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如果这是这个男人在哭诉的后悔泪，那它对在雨中散开的和他相关的人有影响吗？比如沈寒心，比如沈寒心的妈妈，她们对于他的存在和消失，感觉到过充实、安全和空荡、悲伤吗……雨一直下，雨水落往地面却毫无冲劲，和他终其一生的软弱、怯懦一样。

沈寒心和她妈妈在殡仪馆门口分开，彼此简单道别，再没有附加的寒暄。沈寒心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她隐隐觉得她的妈妈终有一天是有联系她的需要的，一个中途进去另一个家庭的女人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总归是突兀吧。

雨水连绵，天气还算晴朗，所以航班如常。徐琝和沈寒心两人在候机大厅的座位上坐下，也许是疲倦了，沈寒心靠在徐琝肩头闭上了眼睛，大厅里的说话声、广播声，外头的雨声，都清晰入耳。疲倦使身体放松了下来，身体放松之后，心情转向轻松和明朗，对于死亡的感知、对于家庭或者婚姻的感知，在眼前的状况下对于沈寒心来说不是负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徐琝的存在，是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部分吧，眼前的归宿感是他给她的。她能感觉到她与他跟她父母之间不会一样。

“尊敬的旅客朋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