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上之人
孙亦邈寻声望去,见那堂中临窗边的凳子上一个原本正躺在那剔牙的散发老头,突然直起了身朝着后厨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包子馅儿如今你都给我搅不明白了?这包子馅白膘猪肉打底先顺圈三十一道,再加蟹黄逆圈一十七道,最后点上那黄唇鱼肉再搅二十八道,三种馅料方才能丝丝入扣锁住那汤汁,蒸出的包子便饱满充盈,久置不干。缺一道,则散三分,馅料若不紧质,汁水便有了去处。来来来,你小子给我偷懒了几道?”
只见那后厨间探出一个脑袋,头上歪歪扭扭的戴着一顶脏兮兮的粗布厨帽,脸上虽说被厨房的炭火熏的漆黑,还满是油污,但看的出年岁不大,该与那店小二相仿。
“小爷我日日鸡未打鸣天未亮就起来搅这包子馅儿,难免睡眼惺忪开个小差。”那小厨子从后堂让出了正身,用义正言辞语气回道。小厨子身材消瘦,个头却颇高,可一身装扮却看的孙亦邈目瞪口呆,只见他脖子上用麻绳挂着块垂到腰间的榆木砧板,右手竟正在这砧板上切着葱花,左手更是手腕单凭那腕力内扣一只青花蓝瓷碗,用修长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竹筷在碗里搅着蛋花,右脚踏在一只竹踏板上一个劲儿的往身后的炉膛内鼓着风。见着这貌似浑身上下都在动弹个不停的小厨子滑稽模样,孙盈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见那小厨子瞪了自己一眼,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强忍笑意。
那小厨子又转过头义愤填膺的对老头儿说道:“倒是你这老厨子,这会儿店里生意最好的时辰,咱后厨我一人可都忙开了花儿,你跑这堂厅里睡大觉,到底是你偷懒还是我偷懒?啊呸,还根本不是睡大觉,怕是在等待会胡夫人上台唱曲儿你好偷瞄上几眼吧。”
老头仿佛一下被戳中了要害,竟一时语塞,末了心虚的憋出了句:“你懂个锤子。”便起身穿鞋,手指还顺带抠了抠脚丫子,捋了捋一头仿佛都能滴出油水来的脏乱散发,向那后院茅房走去。小厨子见他不再言语,气呼呼的转过身子便又去后厨里间忙忙碌碌去了。原本对能做出这一桌美味佳肴的活神仙满怀仰慕之情的孙盈盈,在先后见着这一老一小两位脏兮兮的厨子之后,不但大失所望,竟还对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隐隐有些作呕。
堂厅里头的食客们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有些发懵,一时间鸦雀无声,那方才被挤兑的默不作声的说书先生见状,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万众瞩目的一刻。只见他将那酒壶从腰间解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朗声道:“咱大梁的厨子好功夫!单是这一屉薄皮包子的包子馅儿竟有这许多说法,古人可是有云‘民以食为天,治国当如烹小鲜。’我梁国人才济济,一个小小的酒楼厨子手艺都这般讲究,咱大梁国运昌隆,实属应当。”说着便举起酒壶,仰头将那所剩的烧酒一口饮尽,对自己这番慷慨激昂又缓解气氛的总结很是满意,对此时自己潇洒应景的造型更是满意,正闭着眼,等着满堂喝彩之时,却又听得后方有声道:“怕是跟这酒楼一般故弄玄虚吧。”
说书先生循声看去,见那身后一桌四位梁国装扮得客人正看向自己似笑非笑,今儿一晚吃的瘪受的气,仿若于此时一齐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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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头,加之三分醉意来袭,说书先生便向那四人怒道:“这诚丰酒楼怎的个故弄玄虚,你给我说道说道?先不论这酒楼厨子厨艺精湛,做出的佳肴口味绝伦,单是这二两银子管饱的价钱,你我寻常百姓不说日日能来,十天半个月来开荤解馋可不成问题。这善事怎到你等竖子嘴里担上了那故弄玄虚之名?”
“若非故弄玄虚,那取这‘上人堂’、‘下人堂’之名又为何意?”四人当中有一青年正一边用杯盖撇去那茶碗里的浮沫,一边阴阳怪气的问道,听声音正是方才那拆台之人。“我等已来多日,日日见那隔壁‘下人堂’空无一人,这‘上人堂’则宾客如云,难道来这酒楼入了这堂厅,不管三教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