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逆流 八,第二日:一怒拔剑(1)
才一日一夜间便将飞贼一举擒拿,起获所有被盗财物,能力只怕比平话里的狄公也不遑多让。
旁边桌的一人闻言冷笑道:“擒拿几个盗贼算的了什么本事?富人家里金山银山,偷了少许,不损根本,穷人家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又有哪个清官顾得上眼?”
几个客商转头一看,隔壁桌坐了一名儒生,约莫四十几岁,三绺鼠须,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长衫,摇头晃脑,自顾自喝茶吃豆子。身前那碟豆子剩不了几颗,他一颗颗的捻起,放到嘴里,反复咀嚼,仿佛滋味无穷。
一名客商看不得儒生的穷酸样,笑道:“想必这位先生,家中当得好官?天天为穷苦人家伸冤呐喊。”
另一名客商附和道:“是极是极,看先生打扮,定然出身书香门第,祖上说不定出过为民请命的大大清官。”众人听得此言,一起哄笑。
儒生似乎想发怒,又似乎不敢,摇头道:“咳咳,岂有此理乎?唯女子与……难养也,诸位只见得花花世界的光鲜事物,不见得阴暗角落里的腌臜事体。”
谈鹰见那儒生衣衫破旧,像是乡间私塾教师,或是不得志的门人清客之流,心念一动,唤堂倌道:“小二,给这位先生上壶好茶、一碟炒肝!”
那儒生喜得拱拱手谢了,说道:“这位小哥,不妨过来一起坐。”
谈鹰道声叨扰,移座过去。儒生问道:“小哥外地人?”谈鹰点头应诺,说道:“见先生谈吐颇有不俗,倒想请教。”
儒生叹道:“郁郁不得志乎,在乡间做个小小西席,俗矣俗矣。”又问道:“小哥初到本地,所见所闻感觉如何?”
谈鹰道:“江南富足,又以苏杭为最,所到之处百姓安居乐业,市肆多见繁华。”
儒生喝了一口茶,摇头道:“谬矣哉,谬矣哉。江南产粮,但稻米多在富商米商手里囤积,百姓家中并无余粮。官仓虽多,但十有八九被那帮硕鼠亏空,仅剩余账本上的数目。苏杭富足,可知道富的仅属于极少数,一场旱灾或是一场水灾,便是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的局面。”
谈鹰动容道:“先生说的可属实情?”
儒生叹道:“小哥有所不知,你只见这边光天化日下吃喝玩乐,好不快活,那边厢却是饥寒交迫、卖儿贩女啊。”
见谈鹰似有不信,儒生拍拍长衫,说道:“走,我与你看看这清平世界的另一面目。”
谈鹰付了茶资,与那儒生一同出门。眼前这条大街是县城最热闹的所在,人声鼎沸,车来马往。前行数十步,儒生转入另一条窄一点的街道。
这条街道人烟稀少,店铺也不多,屋檐低矮,面门破旧,沿着一溜墙根,站着蹲着高高低低十几个人,其中几个大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满面愁苦。有八九个小童头插草标蹲坐地上,这些小童,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才五六岁,低头贴耳,面带泪痕,却又不敢放声哭泣。
儒生摇头叹气,说道:“且看!这便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的人市!杭州府的哪个县,没有此等景象?”
谈鹰出生富豪之家,从来不曾见过民间下层如此惨状,不由得咬住嘴唇,心中浮起一种拔剑四顾茫茫然的感觉。昨夜秦虎说过:一个人无论你武功多么高,剑术多么超群,也难以拯救千人万人。此刻他深深地感受到这句话的无奈和无力。
前头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摸摸干瘪的肚皮,喊道:“爹,我饿了,我要吃糠饼!”
身边一个中年农夫擦擦眼角,安慰道:“莫急莫急,等哪位好心人收留了你姐姐,我们就有糠饼吃了。”
他旁边还有一个十余岁的女童,干瘦干瘦的身材,生得倒眉目如画,闻言摸摸男童的头顶,扑簌簌掉下泪来。
谈鹰再也忍耐不住,走上前去,施了一礼,说道:“老伯,家里怎生光景,要落到如此田地?”
那农夫吃了一惊,有些手足无措,说道:“